滇游日记原文及翻译

时间:2024-04-27 16:40:28 日记 我要投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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滇游日记原文及翻译

  有趣的一天又要结束了,今天我们都做了什么了呢?因此我们要写好日记了。如何把日记做到重点突出呢?以下是小编为大家收集的滇游日记原文及翻译,欢迎阅读,希望大家能够喜欢。

滇游日记原文及翻译

  滇游日记原文及翻译 篇1

  十一月初一日晨起,余先作书令顾仆往投阮玉湾,索其导游缅甸书,并谢向之酒盒。余在寓作晋宁诸柬,须其反命,即令往南坝候渡。

  下午,顾仆去,余欲入城拜阮仁吾,令其促所定负担人,为西行计。适阮穆声来顾,已而玉湾以书来,期约定明日晤其斋中,遂不及入城。

  初二日晨起,余欲自仁吾处,次第拜穆声,后至玉湾所,忽玉湾来邀甚急,余遂从其使先过玉湾。则穆声已先在座,延于内斋,款洽殊甚。既午,曰:“今日总府宴抚按,当入内一看即出,故特延穆声奉陪。”并令二幼子出侍客饮。

  果去而即返,洗盏更酌。已而报抚按已至,玉湾复去,嘱穆声必款余多饮,须其出而别必须等到他从总府出来后再辞别。余不能待,薄暮,托穆声代别而返。

  初三日晨往阮仁吾处,令促负担人。即从其北宅拜穆声。留晨餐,引入内亭,观所得奇石。其亭名竹在,余询其故,曰:“父没时,宅为他人所有,后复业,惟竹在耳。”亭前红梅盛开。此中梅俱叶而花,全非吾乡本色,惟一株傍亭檐,摘去其叶,始露面目,犹故人之免胄脱去外壳相见也。石在亭前池中,高八尺,阔半之即四尺,玲珑透漏,不瘦不肥,前后俱无斧凿痕,太湖之绝品也。

  云三年前从螺山绝顶觅得,以八十余人舁yú抬至。

  其石浮卧顶上,不经摧凿而下,真神物之有待者。余昔以避雨山顶,遍卧石隙,乌没有睹有此类哉!下午,过周恭先,遇于南门内,正挽一友来顾。知金公趾为余作《送静闻骨诗》,相与同往叩之,则金在其庄,不相值。金公趾名初麟,字颇肖董宗伯,风流公子也。善歌,知音律,家有歌童声伎。其祖乃甲科。父伟,乡荐,任江西万安令。公趾昔好客,某奏劾钱士晋军门,名在疏中,黜其青衿焉。其友遂留至其家,割鸡为饷,肴多烹牛杂脯而出,甚精洁。其家乃教门在某教派中,可能是回教,举家用牛,不用豕猪也。其友姓马,字云客,名上捷,号阆仙。寻甸府人。

  父以乡科任沅州守,当安酋困黔省时,以转饷功擢zhuó提拔常德太守,军兴旁午诸事纷繁,独运援黔之饷,久而无匮,以劳卒于任。云客其长子也,文雅蕴藉,有幽人墨士之风。是晚篝灯论文,云客出所著《拾芥轩集》相订,遂把盏深夜。恭先别去,余遂留宿其斋中。窗外有红梅一株盛放,此间皆红梅,白者不植。中夜独起相对,恍似罗浮魂梦间,然叶满枝头,转觉翠羽太多多耳。

  初四日马君留晨餐。恭先复至,对弈两局。以留饭。

  过午乃出城,以为顾仆将返也。及抵寓,顾仆不见,而方生已俨然形容庄重而整肃在楼。问:“何以来?”曰:“昨从晋宁得君书,即骑而来送君。骑尚在,当迟一日复往晋宁。”问:“昔何以往?”曰:“往新兴,便道晋宁看君耳。”问:“顾仆何在?”

  曰:“尚留晋宁候渡。”始知方生往新兴,以许郡尊考满,求雷太史左右之于巡方使君之侧也。雷名跃龙,以礼侍丁忧于家。巡方使为倪于义,系四川人。

  初五日方生为余作永昌潘氏父子书,父名嗣魁,号莲峰,丙子科第十名。子名世澄,号未波,丙子轿解元。腾抄写越潘秀才书;名一桂。又为余求许郡尊转作书通李永昌,永昌太守李还素,昔自云南别驾升,与许同僚。又为余求范复苏医士,江西人。转作书通杨宾川。

  宾川守杨大宾,黔人,号君山。原籍宜兴人,以建平教中于南场,与又生乡同年也。前又生有书来,然但知其家于黔,而不知其宦于宾。书为盗失,并不知其家之所在,但忆昔年与其弟宜兴总练同会于又生坐。

  今不知其弟尚在宜兴否。

  怜余无资,其展转为余谋,胜余自为谋也。下午,顾仆自晋宁返,并得唐大来与陶不退书。阮仁吾所促负担人亦至。

  初六日余晨造别阮玉湾、穆声,索其所作《送静闻骨诗》。阮欲再留款,余以行李已出辞。乃出叩任君。任君,大来妹婿。大来母夫人在其家,并往起居之。任固留饭,余乃趋别马云客,不值,留诗而还。过土主庙,入其中观菩提树。树在正殿陛庭间甬道之西,其大四五抱,干上耸而枝盘覆,叶长二三寸,似枇杷而光。土人言,其花亦白而带淡黄色,瓣如莲,长亦二三寸,每朵十二瓣,遇闰岁则添一瓣。

  以一花之微,而按天行之数,不但泉之能应刻,州勾漏泉,刻百沸。

  而物之能测象如此,亦奇矣。土人每以社日祭神之日,群至树下,灼艾代灸,言灸树即同灸身,病应灸而解。

  此固诞妄,而树肤为之瘢靥即斑痕凹陷无余焉。出庙,饭于任,返寓。周恭先以金公趾所书诗并赆至,又以马云客诗扇至。阮玉湾以诗册并赆至,其弟鏳亦使人馈赆焉。迨暮,金公趾自庄还,来晤,知余欲从筇qióng竹往,曰:“余辈明晨当以筇竹为柳亭。”余谢之曰:“君万万毋作是念。明晨君在温柔梦寐中,余已飞屐峰头矣,不能待也。”是晚,许郡尊亦以李永昌书至,惟范复苏书未至也。

  初七日余晨起索饭欲行,范君至,即为作杨宾川书。

  余遂与吴方生作别。循城南濠西行二里,过小西门。又西北沿城行一里,转而半里,是为大西门,外有文昌宫桂香阁峙其右,颇壮。又西半里,出外隘门,有岐向西北者,为富民正道;向正西者,为筇竹寺道。余乃从正西傍山坡南行,即前所行湖堤之北涯也。五里,其坡西尽,村聚骈集,是为黄土坡;坡西则大坞自北而南,以达滇海者也。西行坞塍中二里;有溪自西北注而南,石梁横其上,是即海源寺侧穴涌而出之水,遂为省西之第一流云。又西一里半,有小山自西山横突而出,反自南环北;路从其北嘴上一里半,西达山下。

  有峡东向,循之西上,是为筇竹;由峡内越涧西南上,是为圆照;由峡外循山嘴北行,是为海源。先有一妇骑而前,一男子随而行者,云亦欲往筇竹。随之,误越涧南上圆照,至而后知其非筇竹也。圆照寺门东向,层台高敞,殿宇亦宏,而阒qù寂寂静无人。还下峡,仍逾涧北,令行李往候于海源,余从峡内入。一里半,涧分两道来,一自南峡,一自北峡,二流交会处,有坡中悬其西。于是渡南峡之涧,即蹑坡西北上,渐转而西,一里半,入筇竹寺。

  其寺高悬于玉案山之北陲边缘,寺门东向,斜倚所踞之坪,不甚端称,而群峰环拱,林壑潆沓,亦幽邃之境也。入寺,见殿左庖脍喧杂,腥膻交陈,前骑来妇亦在其间。余即入其后,登藏经阁。望阁后有静室三楹,颇幽洁,四面皆环墙回隔,不见所入门,因徘徊阁下。忽一人迎而问曰:“先生岂霞客耶?”问何以知之?

  曰:“前从吴方生案征其所作诗,诗题中见之,知与丰标形象风采不异也。”问其为谁,则严姓,名似祖,号筑居,严冢宰清之孙也。为人沉毅有骨,澹泊明志,与其侄读书于此,所望墙围中静室,即其栖托之所。因留余入其中,恳停一宿。余感其意,命题仆往海源安置行李,余乃同严君入殿左方丈。问所谓禾木亭者,主僧不在,锁钥甚固。复遇一段君,亦识余,言在晋宁相会,亦忘其谁何矣。

  段言为金公趾期会于此,金当即至。三人因同步殿右。循阶坡而西北,则寺后上崖,复有坪一方,其北崖环抱,与南环相称,此旧筇竹开山之址也,不知何时徙迁移而下。其处后为僧茔墓,有三塔皆元时者,三塔各有碑,犹可读。读罢还寺,公趾又与友两三辈至,相见甚欢。窥其意,即前骑来妇备酒邀众客,以筇竹为金氏护施之所,公趾又以夙与余约,故期备于此,而实非公趾作主人也。时严君谓余,其侄作饭于内已熟,拉往餐之。顷之,住持僧体空至。其僧敦厚笃挚,有道行者,为余言:“当事者委往东寺监工修造,久驻于彼,今适到山,闻有远客,亦一缘也。必多留寺中,毋即去。”余辞以鸡山愿切:“此一宵为严君强留者,必不能再也。”体空谓:“今日诸酒肉汉混聒喧闹寺中。明晨当斋洁以请。”遂出。余欲往方丈答体空,严君以诸饮者在,退而不出。余见公趾辈同前骑妇坐正殿东厢,始知其妇为伎歌伎而称觞者敬酒之人,相当于现今公关小姐。

  余乃迂从殿南二门侧,曲向方丈。

  体空方出迎,而公趾辈自上望见,趋而至曰:“薄醴已备,可不必参禅。”遂拉之去。抵殿东厢,则筑居亦为拉出矣。遂就燕饮。其妇所备肴馔甚腆。公趾与诸坐客,各歌而称觞,然后此妇歌,歌不及公趾也。既而段君去,余与筑居亦别而入息阴轩。迨暮,公趾与客复携酒盒就饮轩中,此妇亦至,复飞斝jiǎ酒器征歌,二鼓乃别去。余就寝。寝以纸为帐,即严发君之榻也。另一榻亦纸帐,是其侄者,严君携被袱就焉。既寝,严君犹秉烛独坐,观余《石斋诗帖》,并诸公手书。余魂梦间,闻其哦即吟哦,轻声朗诵三诗赠余,余寝熟不能辨也。

  初八日与严君同至方丈叩体空。由方丈南侧门入幽径,游禾木亭。亭当坡间,林峦环映,东对峡隙,滇池一杯,浮白于前,境甚疏窅yǎo深远,有云林笔意,亭以茅覆,窗棂洁净。中有兰二本二丛或二株,各大丛合抱,一为春兰,止透二挺;一为冬兰,花发十穗,穗长二尺,一穗二十余花。花大如萱,乃赭斑之色,而形则与兰无异。

  叶比建兰阔而柔,磅礴四垂。穗长出叶上,而花大枝重,亦交垂于旁。其香盈满亭中,开亭而入,如到众香国中也。

  三人者,各当窗一隙,踞窗槛坐。侍者进茶,乃太华之精者。茶冽而兰幽,一时清供,得未曾有。禾木者,山中特产之木,形不甚大,而独此山有之,故取以为名,相仍已久,而体空新整之,然目前亦未睹其木也。体空恳留曰:“此亭幽旷,可供披览;侧有小轩,可以下榻;阁有藏经,可以简阅有选择地阅读。君留此过岁,亦空山胜事。

  虽澹泊,知君不以膻shān此处指世俗之光,非羊肉味来,三人卒岁之供,贫僧犹不乏也。“余谢:”师意甚善。但淹留一日。

  余心增歉一日。

  此清净界反成罪戾lì罪过场矣。“坐久之,严君曰:”所炊当熟,乞还餐之。“出方丈,别体空,公趾辈复来,拉就殿东厢,共餐鼎肉汤面,复入息阴轩饭。严君书所哦三诗赠余,余亦作一诗为别。出正殿,别公趾,则行李前去,为体空邀转不容行。余往恳之,执袖不舍。公趾、筑居前为致辞曰:”唐晋宁日演剧集宾,欲留名贤,君不为止。

  若可止,余辈亦先之矣。“师曰:”君宁澹不膻,不为晋宁留,此老僧所以敢留也。“余曰:”师意既如此,余当从鸡山回,为师停数日。“盖余初意欲从金沙江往雅州四川雅安,参峨眉。

  滇中人皆谓此路久塞,不可行,必仍归省,假道于黔而出遵义,余不信。及濒行,与吴方生别,方生执裾衣前襟黯然曰:“君去矣,余归何日?

  后会何日?

  何不由黔入蜀,再图一良晤?“余口不答而心不能自已。至是见体空诚切,遂翻然有不由金沙之意。筑居、公趾辈交口曰:”善。“师乃听别。出山门,师犹远送下坡,指对山小路曰:”逾此可入海源上洞,较山下行近。“

  既别,一里半,下至峡中。令肩行李者逾南涧,仍来路出峡,往海源寺;余同顾仆逾北涧,循涧北入,即由峡东向蹑岭。一里,逾岭东。稍东下,半里,折而北,又半里,已遥见上洞在北岭,与妙高相并,而路则践危石历巉磴而下。

  下险,即由山半转而北行。半里,有大道东南自海源上坡,从之。西北上半里,岭上乱石森立,如云涌出。再北,遂得上洞。洞门东向,高穹轩迥,其内深六七丈,阔与高亦如之,顶穹成盖,底平如砥dǐ磨石,四壁围转,无嵌空透漏之状;惟洞后有石中突,高丈余,有隙宛转。逾之而入,洞壁亦嵌而下坠,深入各二丈余,底遂窅黑。坠隙而下,见有小水自后壁滴沥而下,至底而水不见。黑处亦渐明。有樵者见余入,驻外洞待之,候出乃去。洞中野鸽甚多,俱巢于洞顶,见人飞扰不定,而土人设机关以取之。

  又稍北,共半里而得中洞。

  洞门亦东向,深阔高俱不及上洞三之一,四壁亦围转无他岐,惟门左旁列一柱,又有二孔外透为异耳。

  余从洞前望往妙高大路,自海源由山下村落,盘西山北嘴而西上;洞前有如线之路,从岭北逾坳而西,即从岭头行,可省陟降之烦。

  乃令顾仆下山招海源行李,余即从洞岭北行,期会于妙高。

  洞北路若断若续,缘西山之半,其下皆村聚,倚山之麓,大路随之。余行岭半一里,有路自下村直上,西北逾岭从之。一里,逾岭西,峰头有水一塘在洼中。由塘北西下一里,山复环成高坞,自南向北;坞口石峰东峙,嶙峋飞舞,踞众壑之交。石峰北,又有坞自西而东,西坞重壑层叠,有大山临之,其下路交而成蹊焉。余望之行,半里,北下至石山之西。又半里,西抵西坞之底。路当从西坞北崖缘峡而上,余误从西坞南崖蹑坡而登。一里,逾岭脊而西,即见西北层冈之上,有佛宇重峙,余知即为妙高,而下有深峡间隔,路反折而西南,已觉其误。

  循之行一里,以为当截峡北渡,便可折而入寺。乃坠峡西北下,半里涉底,复攀峡西北上,以为寺在冈脊矣,而何以无路?又半里,及登脊,则犹然寺前环峡之冈,与寺尚隔一坑也。冈上有一塔,正与寺门对。复从其东北下坑,半里,由坑底再上北崖,则犹然前坞底缘峡处也。北上半里,冈头有茶庵当道,是为富民大路,庵侧有坊。沿峡端西循坡半人,半里,是为妙高寺。寺门东向,前临重峡,后倚三峰,所谓三华峰也,三尖高拥攒而成坞,寺当其中,高而不觉其亢,幽而不觉其阒,亦胜地也。正殿左右,俱有官舍,以当富民、武定之孔道故。寺中亦幽寂。土人言,妙高正殿有辟尘木,故境不生尘,无从辨也。瞻眺久之,念行李当至,因出待于茶庵侧。久之,乃从坡下山。余因执途人询沙朗道,或云仍下坡,自普击大道而去,省中通行之路也,其路迂而易行;或云更上坡,自牛圈哨分岐而入,此间间捷径达之路也,其路近而难知。余曰:“既上,岂可复下?”遂更上坡。三里,逶迤逾岭头,即循岭北西向盘崖行。又二里,有小石峰自岭北来,与南峰属,有数家当其间,是曰牛圈哨,东西之水,从此分矣。从哨西直下,则大道之出永定桥者。

  余乃饭而从岭脊北向行,一里,稍下涉壑,即从壑北上坡。缘坡东北上,回望壑底,西坠成峡,北走甚深。

  路东北逾坡,其东犹下滇池之峡也。

  又一里半,从岭头逾坳而北。北行一里,再逾一西突之坳,其北遂仍出西峡上,于是东沿山脊行。又北一里半,西瞰有村当峡底,是为陡坡。其峡逼仄而深陡,此村居之最险者。从岭上随岭东转,半里,有路自东坳间透而直西,遂坠西峡下,此陡坡通省之道,乃遵之东上。半里,逾坳东,于是南沿山脊行。又东半里,稍东北下峡中。半里,有水一池潴路南,是为清水塘,在度脊之北。塘北遂下坠成坑,随之北下,一里过峡底,有东来大道度峡西北去,此即自省会走富民间道也。

  随之,复从峡西傍西山北行。二里,又转而西,遇一负薪者,指北向从岐下峡中行。将半里,至其底,即清水塘之下流也。又从峡西缘坡麓行,细径断续,乱崖崩隤. 二里半,逾涧,缘东麓又北一里,乃出峡口。于是北坞大辟,南北遥望,而东界老脊与西界巨峰,夹而成坞。始从略塍北行,一里,有溪颇巨,自坞北来,转而西去,余所从南来之水,亦入之,同入西南峡中。路北渡之,一里,有村聚倚西山之麓,高下层叠,是为沙朗。入叩居停,皆辞不纳,以非大路故,亦昆明之习俗也。最后入一老人家,强主之,竟不为觅米而炊。

  【译文】

  十一月初一日早晨起来,我先写信让顾仆送去给阮玉湾,向他索要导游缅甸的信,并感谢他在前送来的酒盒。我在寓所中写好送到晋宁州的各封信,等顾仆一返回,就叫他去南坝等候渡船。下午,顾仆离去弓我打算进城拜访阮仁吾,让他催促所约定的挑夫,为去滇西作准备。适逢阮穆声来拜访,不久阮玉湾送信来,约定明天在他家中聚会,于是来不及进城。

  初二日早晨起来,我打算先去阮仁吾那里,其次拜访阮穆声,最后再去阮玉湾家,忽然阮玉湾家来邀请得很急,我于是跟着前来的人先去拜访阮玉湾。到他家时阮穆声已经先入座了,把我请进内室,非常真诚融洽。到了中午,阮玉湾说:“今天总兵官府中宴请巡抚、巡按,我要到府内去看一看,立即回来,所以专门请阮穆声前来奉陪。,,并且叫两个小儿子出来陪同客人宴饮。阮玉湾果真去了就立即返回,洗杯再饮。不一会有人报告巡抚、巡按已经来到,阮玉湾又去了,瞩托阮穆声一定款待我多饮酒,等他回来再走。我不能等候,将近太阳落山时,托付阮穆声代我告别就返回了。_初三日早晨去阮仁吾那里,让他催促挑夫。然后就从他家北宅去拜访阮穆声。阮穆声留我吃早饭,带我进人内亭,观看他所寻到的奇石。亭子取名竹在,我询问这样取名的原因,阮穆声说:“父亲去世时,房屋被其他人占有,后来产业又恢复了,只有竹子还在。”亭前红梅花盛开。这里的梅花都是长出叶子后才开花,完全不是我家乡梅花的本色,只有一株靠在亭檐旁边,摘掉叶子,才露出本来的面目,犹如老朋友脱掉头盔相见“样。奇石在亭前的水池中,有八尺高,宽是高的一半,玲珑透漏,不瘦不肥,前后都没有故意造作的痕迹,是太湖石中独一无二的上品。说是三年前从螺山最高峰上找到,用了八十多人抬回来。当时这奇石浮空卧在山顶,没有经过凿断就抬下来了,真是神物在等待来人。我过去在山顶上躲雨,到处的石缝都蹲伏过,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奇石呢!下午,去拜访周恭先,在南门内相遇,周恭先正好挽着一位朋友来看望我。知道金公趾为我写了《送静闻骨诗;)),他们来约我一起去叩拜金公趾,而金公趾在他的田庄里,没能与他相遇。〔金公趾名初麟,书法很像董宗伯,是风流公子。歌唱得好,懂音律,家中有歌童和歌舞伎。他的祖父是进士。父亲金伟通过乡荐,出任江西省万安县县令。金公趾一直好客,有人上奏弹勃去南巡抚钱士晋,他的名字列在奏章中,被取消了学子的资格。〕他的朋友于是挽留我们在家,杀鸡做饭,烹煮了很多牛杂脯菜肴,十分精细、干净。他家是回族,全家吃牛肉,不吃猪肉。这个朋友姓马,字云客,〔名上捷,号闻仙。〕是寻甸府人。他父亲通过乡荐出任玩州州守,当土司安邦彦围困贵阳时,因为运送粮响有功被提拔为常德府知府,战事兴起、各种事务繁杂,他父亲独自负责运送支援贵州省的粮响,时间久而没有匾乏,因为劳累而死在任上。马云客是长子,举止文雅、含蓄宽容,有文人隐士的风度。这天晚上点灯谈论文章,马云客取出他所著的《拾芥轩集》来订正,于是举杯饮酒到深夜。周恭先告别离去,我就留宿在书斋里‘窗外有一株盛开的红梅,〔这一带的都是红梅,不种白的。〕半夜起来独自和红梅相对,恍惚觉得梅花是在梦中,然而绿叶布满枝头,反而觉得树叶实在太多了。

  初四日马云客君留我吃早饭。周恭先又来到,下了两局棋。又留下吃午饭。中午过后才出城,以为顾仆会回来了。回到寓所时,没有见顾仆,而吴方生已经真在楼上了。我问道:“为什么回来了?''他说:“昨天在晋宁州收到您的信,就骑马回来为您送行。马还在,准备推迟一天再去晋宁州。”我间:“原先为什么事去普宁州?"他说:“去新兴州,顺路去晋宁州看望您啊。”我问:“顾仆在哪里?”他说:“还留在晋宁州等候渡船。”才知道吴方生去新兴州,是因为许知府考核期满,请求雷太史为他在巡按面前活动。〔雷太史名跃龙,因为父母去世、按礼节制度在家服丧。巡按叫倪于义,是四川省人。〕

  初五日吴方生为我写信给永昌府的潘氏父子、〔父亲叫潘嗣魁,号莲峰,是丙子年科举考试的第十名。儿子叫潘世澄,号未波,是丙子年科举考试的第一名。〕腾越州的潘秀才;〔叫潘一桂。〕又为我请求许知府写信转给永昌府李知府,〔永昌知府李还素,从前担-任云南别驾,后升为永昌知府,和许知府是同事。〕又为我写信给范复苏〔医生,是江西省人。〕让他转写信给宾川州杨知州。〔宾川知州杨大宾,是贵州省人,号君山。祖籍是江苏省宜兴县人,作为建平县的教官在南场中举,和又生是同年的乡荐。前不久又生有信来,但只知道杨大宾的家在贵州省,却不知道他在宾川州做官。这封信因遇盗遗失,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,只记得去年和他的弟弟、宜兴总练在又生那里一同会过面。现在不知道他的弟弟是否还在宜兴县。〕吴方生同情我没有路费,他展转为我求援,胜过我自己去求援。下午,顾仆从晋宁州返回,并且带来唐大来写给陶不退的信。阮仁吾催的挑夫也来了。

  初六日我早晨去向阮玉湾、阮穆声告别,索要他们写的《送静闻骨诗》。阮玉湾想再留下款待,我用行李已经挑走作为理由辞谢。于是出门叩拜任君。任君是唐大来的妹婿。大来的母亲在他家,我一并去问候安否。任君坚决留我吃饭,我于是去和马云客告别,没有遇到,留下诗而往回走。经过土主庙,进去观看菩提树。菩提树在正殿台阶和庭院之间的甫道西边,有四五抱粗,树午往上耸而树枝盘绕覆盖下来,树叶有二兰寸长,和批把树叶相似而没有绒毛。当地人说,菩提树的花也是白中带点淡黄色,花瓣形状像荷花一样,也有二三寸长,每朵有十二片花瓣,碰到闰年则增添一瓣。以小小的一朵花而言,竟然能按照自然运行的规律长花瓣,不只是泉水能够和时刻相应和,〔州里的勾漏泉,每刻喷涌一百次。〕而事物竟然能够如此准确地测出天象,也确实神奇啊。当地人每到祭祀土地神的日子,成群结队来到树下,点燃艾草熏烤树干来代替灸治身体,说熏烤树干就和灸治身体一样,病随着熏烤而解除。这本来荒唐不合情理,但树皮因此而遍布疤痕,无一处幸免。从土主庙出来,在任君家里吃过饭,返回寓所。周赞产类笋擎臀了烈竖登望路费,以及马云客的诗扇。阮玉湾送来诗册以及路费,他的弟弟阮憎也派人送来路费。到傍晚时,金公趾从田庄上返回城,来和我见面,知道我要从妹竹寺那里走,就说:。我们明天早晨要把妹竹寺作为柳亭。”我辞谢他说:“您千万不要这样想。明天早晨您还在温柔的睡梦中,我早已快速越过峰顶了,不能等你们了。”这天晚上,许知府也送来写给永昌府李知府的信,只有范复苏的信还没送来。

  初七日我早早起床催促开饭,准备出发,范复苏君来到,当即为我写了给宾川州杨知州的信。我于是和吴方生告别。顺着城南的护城河往西走二里,经过小西门。又往西北沿着城墙走了一里,向北转走了半里,到大西门,门外有文昌宫、桂香阁对峙在右边,很壮观。又往西走半里,走出外隘门,有条岔路通往西北方,这是去富民县的大路;真直朝西边的,是去笨竹寺的路。我于是从正西方向沿着山坡南面走,就是前几天所走的湖堤北岸。五里,到山坡西端尽头处,村舍并列、聚集,这是黄土坡;坡西面是从北往南延伸的大坞,一直抵达滇池。往西在坞中田埂上走了二里,有条溪水从西北往南流,石桥横跨在溪流上,这是海源寺旁洞中涌出来的水,于是成为从省城往西走遇到的第一条河流。’又往西走一里半,有座小山从西山上横着耸立出来,反过来从南绕向北;道路顺着小山北嘴上一里半,往西到达山下。有道峡谷向东延伸,顺着峡谷往西上,就是笨竹寺;从峡谷内越过沟徊往西南上,是圆照寺;从峡谷外顺着山嘴往北走,是海源寺。在先有一个妇女骑着马走在前,一个男子跟着马走,说也是去笨竹寺,我跟着他们,误从峡谷内越过沟涧往南上到圆照寺,到了才知道不是笨竹寺。圆照寺寺门朝东,层层平台又高又宽敞,殿宇也大,但寂静无人。返下峡谷,仍然越到沟涧北边,让把行李挑往海源寺等候,我顺着峡谷往里走。一里半,沟涧分成两道伸来,一道从南边的峡谷,一道从北边的峡谷,二道沟涧交流会合的地方,有座山坡正好位于西边。从这里渡过南边峡谷伸来的沟涧,就爬坡往西北上,逐渐转向西,一里半,进入年竹寺。

  笨竹寺高高坐落在玉案山的北面,寺门朝东,斜靠在所坐落的平地上,不十分端正、对称,然而四周群峰环绕、簇拥,林木众多、沟壑曲折,也是幽静、深邃的境地。进入寺中,只见大殿左边厨房中切肉声喧闹杂乱,腥味、擅味交织在一起,先前骑马来的妇女也在那里。我立即进入后院,登上藏经阁。一看藏经阁后面有三间清静的房屋,非常幽静、整洁,但四面都是围墙隔着,看不见进去的门,于是在藏经阁下徘徊。忽然有一个人迎上来向道:“先生不就是霞客吗?”我间他为什么会知道呢?他说:“从前在吴方生书案上求观他所写的诗,在诗的标题中见到先生名字,和您的风采没有什么不同。”我问他是谁,他说姓严,名似祖,号筑居,是吏部尚书严清的孙子。严似祖为人沉静刚毅而有骨气,恬静寡欲,志向完美,和他的侄儿在这里读书,所看到的围墙里的清静房屋,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。他于是挽留我进入房屋中,恳请我住一夜。我被他的诚意所感动,让顾仆前往海源寺安置行李,我就和严君一道进入大殿左边方丈。询问被称为禾木亭的地方,主管的僧人不在,锁锁得很牢。又遇到一位段君,也认识我,说在晋宁州相会过,而我忘了他是谁。段君说金公趾约他来这里聚会,金公趾立刻就到。于是三人一同在大殿右边漫步。顺着有台阶的坡往西北去,则寺背后的山崖上,又有方方一块平地,其北部山崖环抱,和南部环抱的山崖相对称,这是蛛竹寺创建时的旧址,不知道什么进候搬迁到下面。平地背后是僧人的墓地,其中有三座塔都是元朝的,三座塔都有碑文,还能读出。读完碑文返回寺中,金公趾又和两三批朋友来到,互相见面,十分愉快。观察他们的意思,是先前骑马来的妇女准备了酒宴邀请众位客人,因为笨竹寺受金家的保护施舍,金公趾原来又和我约定会面送别,所以按期在这里准备,而其实不是金公趾作主人‘这时严君对我说,他的侄儿在里面已经作好饭,拉我去用餐。不一会,住持僧人体空来到。体空敦厚真诚,有道行,他对我说:“当事人委派我去监工修造东寺,长期住在那边,今天适逢回到山里,就听到有远道而来的客人,也是一次缘分。一定要多留在寺里住几天,不要立即就离去。”我用去鸡足山的愿望迫切为理由辞谢道:“在这住一夜是因为严君强留,一定不能留第二夜了。”体空说:“今天很多吃肉喝酒的人混杂在寺中。明天早晨要用洁净的斋饭来招待您。”于是出去了。我想去方丈答拜体空,严君以众位饮酒人在为由,离开就没有出来。我看到金公趾他们同先前骑马来的妇女坐在正殿东边的厢房里,才知道此妇女是歌伎以及举杯敬酒之人。我于是绕着从殿南二门旁边走,转向方丈走去。体空正出来迎接,而金公趾他们已从上面看见,急忙赶来说:“不太丰盛的酒宴已经准备好了,可以不必参禅了。”于是拉我离开方丈。来到正殿东边厢房,则筑居也被拉来了。于是就坐宴饮。那个妇女准备的菜饭非常丰盛。金公趾与各位就坐的客人,各自唱歌并举杯饮酒,然后那个妇女唱歌,唱得不如金公趾。不久段君离去,我和筑居也告别后进到息阴轩。到了傍晚,金公趾和客人又带着酒盒来息阴轩中饮酒,那个妇人也来了,还是一杯杯地敬酒、招呼唱歌,二更时分才离去。我去寝室休息。床上的帐子是纸的,是严君的床,另一张床上也是纸帐子,是严君侄儿的床,严君带着被子、包袱在那里睡。我睡了,严君还点着蜡烛独自坐着,观看我的《石斋诗帖》,以及各位朋友的亲笔书信。我在睡梦中听到他吟诵了三首诗赠送我,我因为熟睡而不能听清。初八日和严君一同到方丈中叩拜体空。从方丈南边的侧门走上小路,去游览禾木亭。禾木亭位于山坡上,林木映衬,山峦环绕,东面正对峡谷间隙,滇池像一杯在握,满满地盛在眼前,环境非常疏空、深远,有画家倪云林的笔法和意境。亭子是茅草盖成的,窗权洁净。亭中有两株兰花,每株都是一大丛合抱在一起,一株是春兰,只露出两穗花;一株是冬兰,发了十穗花,花穗有二尺长,每穗有立十余朵花。花和金针花一样大,是有斑点的猪色,而形状和其它兰花没有区别。叶子比建兰的宽而柔软,很有气势地四面垂下。花穗比叶子长,而且花大枝重,也交错着垂在叶子旁边。兰花香飘溢在整个亭中,打开亭子进去,如同进入百花飘香之境。我们三个人各面对一扇窗子,靠着窗格而坐。侍者送来茶水,是太华山上最好的茶。茶水清绿,兰花幽香,同时享有这样高洁的供奉,是不曾有过的。禾木是山中特有的树木,树形不太大,但只有这座山才有,所以取禾木作为亭名,相传已经很久,体空重新修整过亭子。但现在看不到这种树木。体空恳切地挽留道:“这个亭子幽静空旷,可以观览;旁边有小楼。可以居住;阁楼中藏有佛经,可以检阅。您留在这里过年,也是这深山里的好事。日子虽然清淡,知道您不是为了吃好的才来,三个人过年的费用,我还不至于缺乏的。”我辞谢说:“法师的用意十分好。只是在此停留一日,我心里歉意就增加一日。这样,清净的境界反而成了罪过的场地了。”坐了一阵,严君说:“所做的饭应当熟了,请回去吃饭。”从方丈出来,告别了体空,金公趾他们又前来,拉我到大殿东边厢房,一起吃锅中的肉汤面,然后我又去息阴轩吃饭。严君写了昨晚吟诵的三首诗送我,我也写了一首诗作为告别。从正殿出来,与金公趾告别,而行李在前出发,已被体空邀请转回,不容离开。我去体空那里恳请让我走,他拉着我的袖子不放。金公趾、严筑居上前为我辞谢说:“晋宁唐知州天天演剧招待宾客,想留下名人贤才,他都不因此留下。如果能够留住不走,我们也在您先留了。”法师说:“他宁愿清心寡欲而不喜欢热闹,所以不能被唐知州留下,这是老僧我敢挽留他的'原因。”我说:“法师的心意既然这样,等我从鸡足山返回,一定来法师这里停留数天。”因为当初我打算从金沙江前往雅州,参拜峨眉山。云南省的朋友都说这条路长期不通,不能走,一定还得返回省会,借道贵州省,从遵义去,我不相信。到临出发时,与吴方生告别,吴方生拉着我的衣襟,神色暗淡地说:“您走了,我什么时后能回去!我们什么时候再相见?为什么不从贵州省进四川省,再有一次愉快的见面?'’我嘴里没有回答而心中不能自已。到此时看到体空情意真切,于是转过来有了不从金沙江走的想法。筑居、公趾他们异口同声地说:“好。”法师才允许我告别出发。走出山门,法师还远送到下坡,指着对面山上的小路说:“从这条路过去可以到海源寺上洞,比从山下走近。”和法师分手后,走了一里半,下到峡谷中。让挑夫从南边的沟涧过去,仍然从来的路走出峡谷,去海源寺;我和顾仆一同从北边的沟涧过去,顺着沟涧往北进去,然后顺峡谷往东登镊山岭。一里,越到山岭东面。逐渐往东下,半里,转向北,又半里,已经远远地看见上洞在北岭,和妙高寺相并列,而小路则沿着陡峭的石壁、险要的石阶往下。下了这段险路,就从半山腰转向北走。半里,有条大路从东南边伸向海源寺上坡,跟着走。往西北上半里,岭上乱石林立,像云彩涌出一样。再往北,于是找到上洞。其洞口朝东,高高的弯形很开阔,洞内有六七丈深,宽和高也是六七丈,弯形的洞顶覆盖在上面,洞底平坦得如同磨刀石,四壁圆圆地围着,没有嵌空透漏的形状;只有洞后部有块石头耸立在中间,一丈多高,有弯曲的间隙。越过石头后往里走,洞壁也凹嵌进去,并往下坠,往里往下深入各有二丈多,底部则完全漆黑。我顺间隙坠下,看到有小水从后壁上滴滴答答地淋下来,到底部而水不见了,黑暗的地方也逐渐明亮,有个砍柴人见我进洞,站在外洞等着,等我出洞后才离去。洞中有很多野鸽,都在洞顶筑巢,见人进洞不停地乱飞,而当地人在洞中设置机关捕捉野鸽。又逐渐往北走,一共半里就来到中洞。中洞洞口也是朝东,其深度、宽度和高度都不到上洞的三分之一,四周的洞壁也是圆圆地围着而没有其它岔洞,只有洞口左边耸列着一根石柱,石柱上还有二个小洞透到外面,让人感到与众不同。我在洞前看到去妙高寺的大路,从海源寺顺着山下村落,绕着西山北嘴往西上;洞前有条如同线一样的小路,从岭北面穿过山坳往西,就在岭头上走,可以省去上上下下的烦劳。于是让顾仆下山去海源寺招呼行李,我就从洞前岭上往北行,约定在妙高寺会合。洞前往北的小路断断续续,沿着西山半山腰走,山下都是村落,傍靠在山麓边,大路顺着山麓走。我沿山腰走了一里,有条路从下边的村子直直上来,往西北越过山岭。一里,翻越到山岭西面,峰头上有一塘水在洼地中。从水塘北边往西下一里,山又环绕,形成高处的山坞,从南向北延伸;坞口石峰向东面耸立,层层叠叠、凌空飞舞,位于各沟壑的交会处。石峰北面,又有山坞从西往东延伸,西边的山坞中沟壑重重层叠,有大山对着,山下道路交汇,而小路也在那里。我看着路走,半里,往北下到石峰的西边、又走半里,往西抵达西坞底。道路应当从西坞北面的山崖沿着峡谷往上走,我误从西坞南面的山崖往上攀登。一里,翻过岭脊往西,就看见西北边层状的山冈上,有佛寺层层坐落,我知道那就是妙高寺,但下面有一道很深的峡谷阻隔,道路反而转向西南,我发觉走错了。顺着路走一里,我认为应当穿过峡谷往北过去,就可以转进妙高寺。子是往西北边坠下峡谷,半里穿过峡谷底,又攀登着峡谷往西北上,以为寺庙就在冈脊上了,但为什么没有路呢?又上半里,等到登上冈脊,则仍然在寺前绕着的峡谷之冈上、和寺还是隔着一个坑。冈上有一座塔,正正地和寺门相对。又从山冈东北面下坑,半里,从坑底再登上北面的山崖,则仍然是先前西坞底攀登峡谷的地方;往北上半里,冈头路边有间茶庵,这是去富民县的大路,茶庵旁边有门坊。沿着峡端西边从半山腰进去,半里,到妙高寺。妙高寺寺门朝东,寺前面临双层峡谷,寺后背靠三座山峰,就是所说的三华峰,三座山峰高高地簇拥而形成山坞,妙高寺坐落在山坞中,高而不觉得孤立,静而不觉得空旷,也是一处名胜。大殿左右两边,都有官府的房屋,这是因为位于到富民县和武定府要道的缘故。寺里也很幽静。当地人说,妙高寺正殿上有辟尘木,所以寺中没有尘土,无法考辨此话的真假。

  我在妙高寺眺望了一阵,想着行李应该到了,就走出寺去茶庵旁边等候。过了很久,他们才从坡下上来。我于是拉着过路人询问去沙朗的路,有的说仍旧下坡,顺着去普击的大路就到了,是省里通行的路,这条路绕但好走;有的说再上坡,从牛圈哨分出的岔路往里走,是这一带人所走的直达小路,这条路近但难问路。我说:“既然上了坡,怎么能再下去呢?”于是再上坡。三里,曲曲折折地翻过岭头,就顺着岭北面往西绕着山崖走。又二里,有座小石峰从岭北边延伸过来,与南边的山峰相连,两峰之间有数家人居住,这是牛圈哨,东边、西边的河水,就从这里分流。从牛圈哨西面直直下去,是到永定桥的大路。我在半圈哨吃饭后就顺岭脊往北行,一里,逐渐下山过沟,然后从沟壑北边上坡。沿着坡往东北上,回头俯视沟壑底部,西边坠下去形成峡谷,北边延伸得很深。路往东北越过山坡,其东面仍然是通往滇池的峡谷。又走一里半,顺岭头越过山坳往北。往北走一里,再越过一道向西边突出的山坳,其北边仍然通出西峡谷边,从这里往东顺着山梁走.又往北走一里半,往西俯视,有个村子位于峡谷底渭”是陡坡。峡谷很窄而且又深又陡,这是位置最险要的山村。从岭上顺着山岭往东转,半里,有条路从东边山坳中穿过并直直往西,然后顺着西边的峡谷下去,这是陡坡通往省城的路,我就跟着这条路往东上。半里,穿到山坳东面,从这里往南顺着山梁走。又往东走半里,逐渐从东北边下到峡谷中。半里,有一池水汇集在道路南边,这是清水塘,位于所翻过的山梁北瓦清水塘北面则下坠成坑,顺着坑往北下,一里穿过峡底,有条从东边伸过来的大路穿越峡谷往西北走,这就是从省会到富民县的小路。顺着这条路,又从峡谷西边沿着西山往北走。二里,又转向西,遇到一个背柴的人,他指点我往北边从岔路下到峡谷中走。大约半里,走到峡谷底,就是清水塘的下游。又从峡谷西边顺着坡麓走,小路时断时续,乱石崩塌。二里半,越过沟涧,顺着东边山麓又往北走一里,才出到峡谷口。从这里开始北边山坞干分开阔,南北远远相望,而东部的大山与西部的巨峰对立,从而形成山坞。于是顺着田埂往北走,一里,有股比较大的溪流,从山坞北边流过来,转向西边流去,我顺着走的从南边流来的溪水也汇入其中,一同流入西南峡谷中。路往北渡过溪流,一里,有村庄傍靠在西山之麓,村舍高低错落、层层叠叠,名为沙朗。进村叩门住宿,都被拒绝接纳,因为不是大路的缘故,这也是昆明的习俗。最后进一位老人家里,勉强住下,主人竟然不去找米做饭。

  滇游日记原文及翻译 篇2

  【原文】

  十七日晨起,雨色霏霏。饭而行,泥深及膝,出门即仆向前摔倒。北行一里,有水自东南坞来,西向注峡而去,石桥跨之。为绿生桥。过桥,行坞中一里,北上坡。遵坡行八里,东山始北断成峡,水自峡中西出,有寨当峡而峙,不知何名。余从西坡北下,则峡水西流所经也。坡下亦有茅舍数家,为往来居停之所,是曰大河口。河不甚巨,而两旁沮洳特甚,有石梁跨之,与绿生同,其水势亦与绿生相似。过桥北行,度坞。

  坞北复有山自东北横亘西南,一里陟其坡,循之东向行。三里,越坡东下。坞中沮洳,有小水自北而南入大河。溪上流有四五人索哨钱于此,因架木为小桥以渡。见余,不索哨而乞造桥之犒,余畀以二文,各交口称谢。既渡,半里,余随车路东行,诸人哄然大呼,余还顾,则以罗平大道宜向东北,余东行为误故也。亟还从东北半里,复上坡东行,于是皆荒坡遥陇,夙雾远迷,重茅四塞。十五里,东逾冈,始望见东北冈上有寨一屯,其前即环山成洼,中有盘壑,水绕其底而成田塍,四顾皆高,不知水从所出。从冈东下一里,越坞中细流。

  其坞与流,皆自南而北,即东通盘壑者。

  又东上一里,循壑之南脊行,与所望北冈之寨正隔坞相对矣。

  又逾东冈稍下一里,则盘壑之东,有峡穿陇中而至,其峡自东南大山破壁而至者。峡两崖皆亘壁,其上或中剖而成峡,或上覆而成梁,一坞之中,倏断倏续,水亦自东南流穿盘壑,但壑中不知何泄。时余从石梁而度,水流其下,不知其为梁也。

  望南北峡中水,一从梁洞出,一从梁洞入。乃从梁东选石踞胜,瞰峡而坐。睇其下,如连环夹壁,明暗不一,曲折透空,但峡峭壁削,无从下穿其穴耳。于是又东,愈冈坞相错,再上再下。

  八里,盘岭再上,至是夙雾尽开,北有削崖近峙,南有崇岭遥穹。

  取道其间,横陟岭脊,始逼北崖,旋向南岭。

  二里,复逾高脊,北转东下。二里,有茅当两峰峡间,前植哨竿,空而无人,是曰张飞哨,山中之最幽险处也。又东下三里,悬壑深阒qù沉寂无声,草木蒙密,泥泞及膝,是名偏头哨。

  哨不见居庐,路口止有一人,悬刀植枪而索钱,余不之与而过。此哨之南即南穹崇岭,罗平贼首阿吉所窟处,为中道最险,故何兵哨守焉;又名新哨,而师宗界止此矣。过哨,又东上岭。岭更峻,石骨棱厉。二里跻其巅,是为罗平、师宗之分界,亦东西二山之分界也。

  岭重山复,上下六十里,险峻为迤东之冠。其山盖南自额勒度脉,分支北下,结成崇岭,北度此脊而为白腊、束龙,而东尽于河底、盘江交会处者也。从岭上东向平行,其间多坠壑成穽jǐng同“阱”,小者为眢井即枯井,大者为盘洼,皆丛木其中,密不可窥,而峰头亦多树多石,不若师宗皆土山茅脊也。

  平行岭上五里,路左有场,宿火树间,是为中火铺,乃罗平、师宗适中之地。当午,有土人担具携炊,卖饭于此,而既过时辄去,余不及矣,乃冷餐所携饭。又东一里,渐下。又一里,南向下丛中。其路在箐石间,泥泞弥甚。一里,遂架木为栈,嵌石隙中,非悬崖沿壁,而或断或续,每每平铺当道,想其下皆石孔眢井,故用木补填之也。

  又东下一里,始出峡口。

  回顾四壑,崇岭高恳,皆丛箐密翳,中有人声,想有彝人之居,而外不能见。东眺则南界山冈平亘,北界则崇峰屏立,相持而东。于是循北坡东行。三里,复北上坡,直抵北界峰腰,缘之。三里,峰尽东下,有坞纵横,一坞从北峡来,一坞从东峡来,一坞从西峡来,一坞向东南去。

  时雨色复来,路复泥泞,计至罗平尚四十里,行不能及,闻此中有营房一所可宿,欲投之。四顾茫无所见,只从大道北转入峡,遂缘峡东小岭而上。一里,忽遇五六人持矛挟刃而至,顾余曰:“行不及州矣。”予问:“营房何在?”曰:“已过。”“可宿乎?”曰:“可。”遂挟余还。盖此辈即营兵。乃送地方巡官过岭而返者。仍一里,下山抵坞中,乃向东坞入。半里,抵小峰之下,南向攀峰而上,峻滑不可着足。

  半里登其巅,则营房在焉。营中茅舍如蜗,上漏下湿,人畜杂处。其人犹沾沾谓予:“公贵人,使不遇余辈,而前无可托宿,奈何?虽营房卑隘,犹胜彝居十倍也。”彝谓黑、白彝与儸儸。余颔之。索水炊粥。峰头水甚艰,以一掬濯足而已。

  十八日平明,雨色霏霏。余谓:“自初一漾田晴后,半月无雨。恰中秋之夕,在万寿寺,狂风酿雨,当复有半月之阴。”营兵曰:“不然。予罗平自月初即雨,并无一日之晴。

  盖与师宗隔一山,而山之西今始雨,山之东雨已久甚。乃此地之常,非偶然也。“余不信。饭后下山。

  饭以笋为菜。笋出山箐深处,八月正其时也。泞滑更甚于昨,而浓雾充塞,较昨亦更甚。一里,抵昨所入坞中,东北上一里,过昨所返辕处。

  又一里,逾山之冈,于是或东或北,盘旋岭上。

  八里稍下,有泉一缕,出路左石穴中。其石高四尺,形如虎头,下层若舌之吐,而上有一孔如喉,水从喉中溢出,垂石端而下坠。

  喉孔圆而平,仅容一拳,尽臂探之,大小如一,亦石穴之最奇者。余时右足为污泥所染,以足向舌下就下坠水濯之。行未几,右足忽痛不止。

  余思其故而不得,曰:“此灵泉而以濯足,山灵罪我矣。

  请以佛氏忏法解之。如果神之所为,祈十步内痛止。“及十步而痛忽止。

  余行山中,不喜语怪,此事余所亲验而识之者,不敢自讳以没山灵也。从此渐东下,五里抵一盘壑中,有小水自北而南,四围山如环堵,此中洼之底也,岂南流亦透穴而去者耶?又上东冈,二里逾冈。又东下一里,行坞中者三里,有小水自西北向东南,至是始遇明流之涧,有小桥跨之。既度,涧从东南去,路复东上冈。三里,逾冈之东,始见东坞大辟,自南而北。东界则遥峰森峭,《志》称罗庄山。骈立东南;西界则崇巚巍峨,《志》称白蜡山。屏峙西北。东北又有一山,土人称为束龙山。横排于两界缺处,而犹远不睹罗平城,近莫见兴哆啰也。

  兴哆啰即在山下,以岭峻不能下瞰耳。

  又东,稍下者二里,峻下者一里,遂抵坞中,则兴哆罗茅舍数间,倚西山东麓焉。

  从此遂转而北行坞中。

  其坞西傍白蜡,东瞻罗庄,南去甚遥,则罗庄自西界老脊分枝而东环处也。

  坞中时有土冈自西界东走,又有石峰自东界西突。路依西界北行,遥望东界遥峰下,峭峰离立,分行竞颖,复见粤西面目。盖此丛立之峰,西南始于此,东北尽于道州,磅礡数千里,为西南奇胜,而此又其西南之极云。过兴哆啰北,一重土冈东走,即有一重小水随之。想土冈之东,有溪北注,以受此诸水。数涉水逾冈,北五里,望西山高处有寨,聚居颇众,此儸儸寨也。又北二里,有池在东冈之下,又北二里,有池在西冈之下,皆冈坞环转,中洼而成者。

  又北三里,有水成溪,自西而东向注,甚急,一石粱跨之,是为鲁彝桥,桥下水东南数里入穴中。

  越桥北,始有夹路之居。又北半里,有水自西而东注,其水不及鲁彝之半,即从上流分来,亦东里余而灭,亦一石梁跨之。二水同出于西门外白蜡山麓龙潭中,分流城东南而各坠地穴,亦一奇也。桥之南,始有盈禾之塍。又北半里,入罗平南门。半里,转东,一里,出东门,停憩于杨店。是日为东门之市。既至而日影中露,市犹未散,因饭于肆,观于市。

  市新榛子、薰鸡葼还杨店,而雨濛濛复至。

  时有杨婿姜渭滨者,荆州人,赘此三载矣,颇读书,知青乌术,询以盘江曲折,能随口而对,似有可据者。先是余过南门桥,有老者巾服而踞桥坐,见余过,拉之俱坐。予知其为土人,因讯以盘江,彼茫然也。彼又执一人代讯,其人谓由澂江返天上,可笑也。渭滨言:“盘江南自广西府流东北师宗界,入罗平之东南隅罗庄山外,抵八达彝寨会江底河,经巴泽、河格、巴吉、兴龙、那贡,至坝楼为坝楼江,遂东南下田州。不北至黄土坝,亦不至普安州。”第坝楼诸处与普安界亦相交错,是南盘亦经普安之东南界,特未尝与东北之北盘合耳。

  罗平在曲靖府东南二百余里,旧名罗雄,亦土州也。万历十三年,土酋者继荣作乱,都御史刘世曾奉命征讨,临元道文作率万人由师宗进,夹攻平之,改为罗平。明年,继荣目把董仲文等复叛,羁知州何倓。文作以计出之,复率兵由师宗进,讨平之。今逐为迤东要地。

  罗平州城西倚白蜡山下,东南六十里为罗庄山,东北四十里为束龙山。

  有水自白蜡麓龙潭出,名鲁彝河,东环城,南出鲁彝桥,而东入地穴。其北有分流小水亦如之。此内界之水也。其西有蛇场河,自州西南环州东北,抵江底河,俱在白蜡、束龙二山外。其东南有盘江,自师宗东北入境,东南抵八达,俱在罗庄山外。此外界之水也。

  州城砖甃颇整。州治在东门内,俱民,惟东门外颇成阛阓. 西南二门,为贼首官霸、仲家巢,在正南八十里乌鲁河师宗界。阿吉儸儸,在州西南七十里偏头南大山下。二寇不时劫掠,民不能居。

  白蜡山,在城西南十余里,顶高十余里,其麓即在西门外二里。上有尖峰,南自偏头寨,北抵州西北,为磨盘山过脉,而东又起为束龙山者也。此山虽晴霁之极,亦有白云一缕,横亘其腰如带围,为州中一景。

  束龙山,在城东北四十里。者继荣叛时,结营其上为巢窟,官兵攻围久之,内溃而破。今其上尚有二隘门。

  罗庄山,在城东南六十里。其山参差森列,下多卓锥拔笋之岫,粤西石山之发轫开始也。

  罗平州东至广南八达界二百里,西南至师宗州偏头哨六十里,南至师宗州乌鲁河界八十五里,西南至陆凉蛇场河界一百里,西北至旧越州界发郎九十里,北至亦佐县桃源界一百二十里,东北至亦佐县、黄草坝二百里。

  罗平州正西与滇省对,正东与广西思恩府对,正北与平彝卫对,正南与广西府永安哨对。

  十九日坐雨逆旅,阅《广西府志》。

  下午,有伍、左、李三生来拜。

  二十日雨阻逆旅。

  二十一日亦雨阻逆旅。

  二十二日早犹雨霏霏,将午乃霁。浣濯污衣,且补纫之。下午入东门,仍出南门,登门外二桥,观鲁彝河。询之土人,始知其西出白蜡山麓龙潭,仍东入地穴者也。还入南门,上城行,抵西门。望白蜡山麓,相去仅三里,外有土冈一层;回之,鲁彝发源,即从其麓透穴而西出者也。稍北,即东转经北门。其西北则磨盘山峙焉,为州城来脉。城东北隅汇水一塘,其下始有禾畦,即东门接壤矣。其城乃东西长而南北狭者也。

  二十三日晨起,阴云四布。饭而后行。其街从北去,居民颇盛。

  一里,出北隘门,有岐直北过岭者,为发郎道,其岭即自西界磨盘山转而东行者。板桥大道,从岭南东转东北向行。

  十里,有村在北山之下,曰发近德。

  其处南开大坞,西南即白蜡,东南即大堡营山。大堡营之南,一支西转,卓起一峰,特立于是村之南,为正案。其南则石峰参差遥列,即昨兴哆啰所望东南界山也。又东,屡有小水南去,渡之。东五里,有石峰突兀当关。北界即磨盘东转之山,南界即大堡山诸石峰,相凑成峡,而石峰当其中,若蹲虎然。由其东南腋行,南界石山森森成队南去,而路渐东北上。五里出当关峰之东,其东垂有石特立,上有斜骞向旁斜出高高伸展之势,是曰金鸡山,所谓“金鸡独立”也。又东一里,一洞在南小峰下,时雨阵复来,避入其中,饭。又东三里,东上峡脊。其脊即磨盘山东走脉,至此又度而南,为大堡营东山者也。一里,逾脊之东,其上有岐南去,不知往何彝寨。脊东环洼成坞,有小水北下,注东南坞中,稻禾盈塍。有数家倚北峰下,曰没奈德。东峰下有古殿二重,时雨势大至,趋避久之。乃随水下东南峡,峡逼路下,两旁山势,仍觉当人面而起。东行峡中二里,有水自峡南洞穴出,与峡水同东注。

  又一里,有小石梁跨溪,逾之。从溪南东行,一里,溪北注峡,路东逾冈。一里余,有坞自西北来,环而南,其中田禾芃彧péngyù茂盛,村落高下。东二里,有数十家夹路,曰山马彝,亦重山中一聚落也。于是又东北一里,石峰高亘,逾其南坡,抵峰下。又东南一里,有塘在山坞,五六家傍坞而栖,曰挨泽村。

  又东北二里,为三板桥。数家踞山之冈,其桥尚在冈下。时雷雨大至,遂止于冈头上寨。

  二十四日主人炊饭甚早,平明即行。雨色霏霏,路滑殊甚。下坡即有小石梁,其下水亦不大,自西而东注,乃出于西北石穴,而复入东北穴中者。其桥非板而石,而犹仍其旧名。

  桥南复过一寨,乃东向行坡间。

  二里,有歧当峡:从东北者,乃入寨道;从直东者,为大道,从之。直东一里,登冈上。

  其北有坞在北大山下,即寨聚所托,中有禾芃芃焉。

  冈南小石峰排立冈头,自东而西,遂与北山环峙为峡。

  入峡,东行四里,逾脊北上,半里入其坳。其北四峰环合,中有平坞,经之而北,西峰尤突兀焉。北半里,又穿坳半里,复由峡中上一里,直抵北巨峰下。其峰耸亘危削,如屏北障。其西有坞下坠北去,其中箐深雾黑,望之杳然。路从峰南东转,遂与南峰凑峡甚逼。披隙而东半里,其东四山攒沓,峰高峡逼,丛木蒙密,亦幽险之境也。遂循南峰之东,南向入坞,半里,乃东南上。半里,逾冈脊而东,其东有坞东下,路从冈头南向行。一里,复出南坳。其坳东西两峰,从冈脊起,路出其侧,复东向行。三里,始稍降而复上。于是升降曲折,多循北岭行,与南山相持成坞。六里,路从坞而东。又五里,稍上逾坳,南北峡始开。再东盘北岭之南三里,始见路旁余薪爂灰,知为中火之地。从其东一里下峡,始得石路,迤逦南向。平行下二里,俯见南坞甚沓。循北岭东向行一里,忽闻溪声沸然。又南下抵坞中,一溪自东而西,有石梁跨之,溪中水颇大而甚急。四顾山回谷密,毫无片隙,不知东北之从何来,不知西南之从何泄,当亦是出入于窍穴中者。欲候行人问之,因坐饭桥上。久之不得过者,乃南越桥行。仰见桥南有歧蹑峰直上,有大道则溯溪而东。

  时溪涨路渰yān掩盖,攀南峰之麓行。念自金鸡山东上,一路所上者多,而下者无几,此溪虽流坞中,犹是山巅之水也。东一里,循南峰东麓,转而南。隔坞东望,溪自东北峡中破崖而出,其内甚逼。路舍之南,半里,复循南峰南麓,转而西向入坞。一里,坞穷,遂西上岭。一里,逾岭头,始见有路自北来。合并由岭上南去;此即桥南直上之岐,逾高岭而下者,较此为迳直云。由岭南行,西瞰坞甚深,而箐密泉沸,亦不辨其从何流也。又南二里,转而东,循北岭南崖东向行,亦与南山下夹成坞,下瞰深密,与西坞同。东五里,其坞渐与西坞并,始知山从东环,坞乃西下者。又东向逾冈,东北一里,度一脊,其脊东西度。

  从其东复上岭,一里,则岭东有坞南北辟。乃北转循西山行坞上,一里,坞穷。从坞北平转,逾东岭之东,共二里,有数家在路北坡间,是曰界头寨,以罗平村落东止于此也。又东行冈上二里,再上岭一里,逾而东,则有深峡下嵌,惟闻水声汹涌,而不见水。从岭上转而南行,东瞰东界山麓,石崖悬削,时突于松梢箐影中,而不知西界所行之下,其崖更耸也。南行一里,始沿崖南下。又一里,仰见路西之峰,亦变而为穹崖峭壁,极危峻之势焉。从此瞰东崖之下,江流转曲,西南破壁去;隔江有茅两三点,倚崖而居。乃东向拾级直下,一里,瞰江甚近,而犹未至也。转而北,始见西崖矗立插天,与东崖隔江对峙。其崖乃上下二层,向行其上,止见上崖而不得下见,亦不得下达,故必迂而南,乃得拾级云。

  北经矗崖下半里,下濒江流,则破崖急涌,势若万马之奔驰,盖当暴涨时也。其水发源于师宗西南龙扩北,合陆凉诸水为蛇场河,由龙甸及罗平旧州,乃东北至伊泽,过束龙山后,转东南抵此,即西南入峡,又二百里而会八达盘江者也。罗平、普安以此江为界,亦遂为滇东、黔西分界焉。

  有舟在江东,频呼之,莫为出渡者。薄暮雨止,始有一人出曰:“江涨难渡,须多人操舟乃可。”不过乘急为索钱计耳。又久之,始以五人划舟来,复不近涯,以一人涉水而上,索钱盈壑,乃以舟受,已昏黑矣。雨复淋漓,截流东渡,登涯入旅店。店主人他出,其妻黠而恶,见渡舟者乘急取盈,亦尤而效之,先索钱而后授餐,餐又恶而鲜xiǎn少,且嫚亵轻慢余,盖与诸少狎而笑余之老也。此妇奸肠毒手,必是冯文所所记地羊寨中一流人,幸余老,不为所中耳!

  江底寨乃儸儸;只此一家歇客,为汉人。

  其人皆不良,如儸儸之要渡,汉妇之索客,俱南中诸彝境所无者。其地为步雄属,乃普安十二营长官所辖也。土酋龙姓。据土人曰:“今为侬姓者所夺。”步雄之界,东抵黄草坝二十里,西抵此江六十里,南抵河格为广南界一百余里,北至本司十二营界亦不下三四十里,亦平原中一小邑也。

  【译文】

  十七日早晨起床,雨色霏霏。饭后出发,泥浆深陷到膝盖,出门就摔倒。往北走一里,有河水从东南边的山坞中流来,向西边的峡谷中流去,一座石桥横跨在河上,叫绿生桥。过桥后,在坞中走了一里,往北上坡。顺着坡走八里,东边的山才从北面断开,形成峡谷,河水从峡谷中向西流出,有村寨坐落在峡谷里,不知叫什么名称。我顺着西面的山坡往北下,就是峡谷水流向西经过的地方。坡下也有好几间茅草屋,是来往行人停留休息的场所,这里叫大河口。河流不太大,但河流两边的地特别低湿,一座石桥横跨在河流上,和绿生桥一样,水势也和绿生桥的相似。过桥后往北走,穿越山坞。坞北又有一座山从东北横贯西南,走一里后上坡,顺着山坡往东走。三里,翻过山坡往东下。

  坞中低洼潮湿,有条小溪从北往南流入大河。小溪上游有四五个人在那里索要哨钱,因而搭根木头作为小桥让人过溪。这几个人见到我,没有索要哨钱而索要造桥的酬劳钱,我给了两文铜钱,他们众口同声地道谢。过桥后走半里,我顺着车路往东走,这几个人乱哄哄地大叫,我转身询问,原来是去罗平州的大路应该向东北走,我往东走错了。我急忙返回来往东北走半里,又上坡朝东走,从这里起都是荒坡遥陇,晨雾从远方弥漫过来,重重的茅草遍布四周。走了十五里,往东翻越山冈,才看到东北冈上有个村寨,村寨前是山环围而形成的洼地,洼地中间有盘壑,溪水流绕过洼地底部而形成土埂,洼地四周都是高地,不知道水从哪里流出去。顺着山冈往东下一里,越过坞中的细流。这道山坞和细流,都是从南往北走向,和东边的盘壑是相通的。又往东上一里,顺着盘壑南面的山脊走,和所看到的北冈村寨正好隔坞相对了。

  又翻越东冈,逐渐往下走一里,是盘壑的东面,有道峡谷是从土陇中穿过来,这道峡谷从东南大山破壁而来。峡谷两边的山崖都是连绵的峭壁,壁上有时从中间剖开而形成峡沟,有时从上面覆盖而形成桥梁,一坞之中,峡沟时断时续,水流也从东南穿过盘壑,只是不知道怎样从盘壑中流出去。当时我从石桥上走过,水在桥下流,却不知道是桥。看到南北峡谷中的水,一股从桥洞中流出,一股流入桥洞。于是在石桥东面挑选能览胜的地方,俯瞰着峡谷而坐。从侧面往下看,洞穴像连环夹壁,明暗不一,曲折透空,只是峡谷陡峭,崖壁如削,无法下去钻这些洞穴。于是又往东走,更是冈坞互相交错,两上两下。走了八里,又盘岭而上,到这时晨雾才完全散开,北面有刀削般的石崖就近峙立,南面有崇山峻岭远远隆起。取道南北之间,横攀岭脊,刚走近北面的石崖,马上又转向南面的崇岭。二里,又越过高高的山脊,转北后往东下山。二里,有茅草房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峡谷里,房前设有哨竿,但空无一人,这黑叫张飞哨,是山中最僻静、最险要的地方,又往东下三里,又高又陡的沟壑十分寂静,复盖着丛密的草木,泥浆陷到膝盖,这里名偏头哨。偏头哨看不到有住房,只是在路口有一个人,挎刀拄枪地索要钱,我没有给钱就过去了。哨南就是隆起在南面的崇山峻岭,罗平州土匪头子阿吉的巢穴就在这里,是途中最险要的地方,所以何天衙的军队守在这里;偏头哨又叫新哨,师宗州州界到此为止了。过了哨,又往东上岭,岭更陡,岭上的石头棱角突出。走二里登上岭巅,这里是罗平州、师宗州的分界,也是东部山、西部山的分界。〔山岭重重叠叠,_上上下下有六十里,险峻的程度堪称滇东第一。〕其山南起自越过额勒哨的山脉,分出一支往北延伸,聚结为崇山峻岭,再往北越过这座山脊,为白腊山和束龙山;然后往东延伸到河底河、盘江交汇之处结束。

  从岭上向东平行,途中有很多坠壑形成的弈,小的是普井,大的是盘洼,其中都长满了草丛树木,因草木稠密而不能窥探,并且峰头上也是树多石多,不像师宗州都是土山和茅草脊。在岭上平走五里,路的左边有块平地,住宿做饭处在树林中,这里叫中火铺,正好位于罗平州、师宗州之间。到中午时,有当地人肩挑手提炊具到这里卖饭,但时辰一过就离去,我没有赶上,于是吃自己携带的冷饭。又往东走一里,逐渐下山。又一里,往南下到草丛中。道路在警沟石间,泥泞得更加厉害。一里,就有架木头修成的栈道,嵌在石缝中,而不是悬空山崖、攀缘峭壁,因而时断时续,常常平铺在路上,想来栈道下面都是石孔、普井,所以用木头来填补道路。又往东下一里,才出到峡口。回头看西边的沟壑,崇山峻岭悬在空中,全都复盖着丛丛密密的竹林,其中有人声,想来有彝人的房屋,但外面看不见。往东眺望则南部山冈平缓,北部高山耸立如屏,互相对峙着向东延伸。从这里顺着北坡往东走。三里,又往北上坡,直达北部峰腰,顺着峰腰走。三里,走完山峰往东下,有丛横交错的山坞,一道从北峡伸过来,一道从东峡过来,一道从西峡过来,一道往东南边伸过去。这时天又下雨,道路更加泥泞,估计到罗平州还有四十里,走不到了,听说此处有一所营房能够住宿,想去投宿。环顾四周,雨雾茫茫,一无所见,只好顺着大路往北转入峡谷,然后顺着峡谷东面的小岭往上走。一里,忽然遇到五六个手持长矛大刀的人走过来,他们看着我说:“走不到罗平州了。”我问道:“营房在什么地方?'’他们说:“已经过了。”我又问:“可以住宿吗?”他们说:“可以。”于是就带着我往回走。原来他们就是军营的士兵,才送地方巡查官员过岭回来。

  仍旧走一里,下山来到坞中,于是向东走进山坞。半里,到达一座小峰之下,向南往上攀登,路又陡又滑,难以落脚。攀登半里到达峰顶,营房就在顶上。营中的茅草屋像蜗牛壳一样,上漏下湿,人畜混杂居住。那几个士兵还沾沾自喜地对我说:“您是贵人,假如没遇上我们,而前面无处投宿,又怎么办呢?营房虽然低矮狭窄,还是此彝人家强十倍。”〔彝人指黑彝、白彝和锣锣。〕我点头同意。找水煮粥。峰顶上用水很艰难,用一捧水洗洗脚而已。十八日天亮时,雨色霏霏。我说:“从初一在漾田时天晴后,半个月无雨。恰好中秋之夜,在万寿寺时,狂风酿成雨,应当又有半个月的阴天了。”军营士兵说:“不是这样。我们罗平州从月初就下雨,至今没晴过一天。因为和师宗州隔一座山,山西边至今才下雨,山东边已经下了很久。这是此地的常情,并非偶然。”我不相信。吃过饭下山。〔饭用竹笋做菜。竹笋出产于山警深处,八月正是吃竹笋的季节。〕路比昨天更烂、更滑,而且浓雾迷漫,也比昨天更厉害。一里,来到昨天所进入的.坞中,往东北上一里,经过昨天折转往回走的地方。又一里,越过山冈,从这里便时而向东,时而向北,在岭上盘旋。走了八里逐渐往下,有一缕泉水,从路左边的石洞中流出。这块岩石四尺高,形状像虎头,岩石下层像老虎吐出的舌头,而上面有一个喉咙般的圆孔,泉水从喉孔中溢出,流到石端后往下淌。喉孔圆而平整,只能容进一拳,整支手臂探进去,前后大小一致,真是最奇异的石洞。当时我右脚沾染了污泥,我就把脚伸到下面,就着淌下来的泉水洗脚。走了没多远,右脚忽然疼痛不止。我思考痛因而不得其解,便说:“这是灵泉却用来洗脚,山灵惩罚我了。请允许我用佛教的忏法解脱惩罚。如果真是神灵所作所为,祈求十步以内止住疼痛。”走到第十步时疼痛忽然止住。我在山中行走,不喜欢谈论神怪,这是我亲身体验和见识的事,不敢因自己忌讳而埋没山神显灵。从这里逐渐朝东下山,走五里来到一片盘壑中,有条小河从北向南流,四周的山如同墙壁环绕,这是中洼地的底部,难道往南的流水也是钻洞而去吗?又攀登东边的山冈,二里越过山冈。再往东下一里,在坞中走三里,有条小溪从西北流向东南,到这里才遇到露出地表的涧水,一座小桥横跨在上面。过了桥,洞水向东南淌去,道路仍然往东上冈。三里,翻到山冈东面,方才看到的东边山坞十分开阔,从南到北走向。山坞东部是陡峭森然的远峰,〔志书称为罗庄山〕并列着耸立在东南方;西部则是巍峨的崇山峻岭,〔志书称为白蜡山〕屏风般地屹立在西北方。东北部还有一座山,〔当地人称为束龙山〕横列在东西部之间的空缺处,可是远处仍然看不到罗平州城,近处看不见兴哆锣寨。〔兴哆哆寨就在山下,因为山岭高峻而不能俯身往下看。〕又往东走,缓缓一「了二里.陡陡地下了一里,于是抵达坞中,兴哆锣的数间茅草房就傍靠在西山东麓。

  从这里转朝北顺山坞行走。山坞西靠白蜡山,东望罗庄山,南边延伸很远,是罗庄山从西部分出的支脉向东环绕之处。坞中时常有土冈从西向东伸去,还有石峰从东部向西突起。道路顺着西边往北走,遥望东边远峰之下,峻峭的山峰分开耸立,排列成行,脱颖争异,又呈现出广西的风貌。大致这一类丛林般耸立的山峰,西南从这里开始出现,东北到道州结束,气势磅礴地分布在数千里之内,是西南地区的奇妙景观,而这里又是这胜景的西南极边了。经过兴哆呷后往北走,上冈向东延伸一层,就有一条小河随冈东流。想来土冈东边,有向北流的河川,以便接纳这一道道的小河水。数次渡过小河、翻越土冈,往北走五里,看到西山高处有村寨,聚居的人家较多,是锣锣村寨。又往北走二里,东边冈下有池塘,再往北走二里,西边冈下也有池塘,都是冈坞环转,中洼而成的。再往北走三里,有水形成溪流,从西向东流去,流速很急,一座石桥横跨溪流上,这是鲁彝桥,桥下的水向东南流淌数里后进入洞穴。过鲁彝桥后往北,路两边才有居家住户。又往北走半里,有条小河从西向东流,水量不到鲁彝河的一半,是从鲁彝河上游分流过来的,也是向东流一里多就不见了,也有一座石桥横跨河流上。两条河都出自罗平州城西门外白蜡山麓的龙潭中,分别流经州城东南后又各自坠入地穴,也是一处奇观。石桥南面,开始有了种满庄稼的田地。又往北走半里,从罗平州城南门进城。半里,向东转,一里从东门出城,在杨店住宿。这一天是东门的赶集日。我到时太阳正当空,集市还没散,于是在店中吃饭,到集市上看看。买了新棒子、薰鸡萝回到杨店,而蒙蒙细雨又下了起来。当时杨店主人有个叫姜渭滨的女婿,是荆州人,上门到杨店三年了,读书较多,懂相地术,问他盘江曲折流向的情况,能随口回答,似乎言之有据。在前我过南门桥时,有位戴儒巾穿儒服的老人盘坐在桥上,见我过桥,拉我和他一道坐下。我知道他是当地人后,便讯问盘江的情况,他茫然无所知。他又拉住一个人代我询间,那个人说流到激江后返回天上,真可笑。姜渭滨说:“盘江从南边的广西府向东北流入师宗州界,流到罗平州东南边的罗庄山之外,在八达彝寨与江底河汇合,然后流经巴泽、河格、巴吉、兴龙、那贡,流到坝楼时被称为坝楼江,于是往东南流到田州。盘江不往北流到黄土坝,也没流到普安州。”但是坝楼江流经的各个地方和普安州界互相交错,这说明南盘江也流经了普安州的东南边,只是未曾和东北边的北盘江汇合。

  罗平州在曲靖府东南二百余里处,原名罗雄州,也是土司领地。万历十三年(1585),本地首领者继荣作乱,都御史刘世曾奉命征讨,临元道的文作率领一万军队从师宗州进攻,两面夹攻平定了叛乱,改名为罗平州。第二年,者继荣手下的土目、把事董仲文等人又发动叛乱,拘押了罗平州知州何佚。文作用计让何佚逃出,又率领军队从师宗州进攻,讨伐平定了叛乱。现今罗平州已成为滇东的要地。

  罗平州城西靠白蜡山脚,东南六十处里是罗庄山,东北四十里处是束龙山。有水从白蜡山麓龙潭中流出,名鲁彝河,河水向东绕城流过,转向南流出鲁彝桥,然后往东注入地穴。鲁彝桥北面有分流的小河,也同样注入地穴。这是州界内的河流。罗平州西部有蛇场河,从州西南绕流到州东北,流抵江底河,所流经的地方都在白蜡山、束龙山以外。州东南有盘江,从师宗州向东北流入州境,往东南流到八达彝寨,所流经的地方都在罗庄山外。这是州界外的河流。

  罗平州城的砖墙很整齐。州治位于州城东门内,和百姓住家在一起,因此东门外形成很热闹的市场。州城的西门、南门,因为盗贼首领官霸、〔仲家,巢穴在罗平州正南八十里,乌鲁河流经的师宗州境。〕阿吉〔锣锣,巢穴在罗平州西南七十里,偏头哨南边的大山下。〕二寇不时地前来抢劫、掠夺,百姓不能安居。

  白蜡山在罗平州城西南十余里处,山顶高达十余里,山脚则在州城西门外二里处,山上有尖峰。白蜡山南起自偏头哨,往北延伸到州城西北,为磨盘山的过脉;向东延伸又耸立为束龙山。白蜡山即使在最晴朗的时候,也有一缕白云,像腰带般地横贯山腰,这是州中的一处美景。

  束龙山在州城东北四十里处。者继荣反叛时,在山上安营扎寨,据为巢穴,官兵围攻了很长时间,因内部瓦解后才攻破。至今山上还有两道关隘门。

  罗庄山在罗平州城东南六十里处。其山参差不齐、森林般地耸列,山下有很多如同锥尖卓立、竹笋拔地而起的小石峰,是广西石山风貌的起始。

  罗平州东面距离广南府八达彝寨界二百里,西南方距离师宗州偏头哨六十里,南面距离师宗州乌鲁河界八十五里,西南方距离陆凉州蛇场河界一百里,西北方距离旧越州界的发郎九十里,北面距离亦佐县桃源界一百二十里,东北方距离亦佐县、黄草坝二百里。

  罗平州正西方和云南省城相对,正东方和广西省思恩府相对,正北方和平彝卫相对,正南方和广西府永安哨相对。

  十九日因为下雨而不能出游,在旅店中阅读《广西府志》。下午有姓伍、姓左、姓李的三人来拜访。

  二十日被雨阻拦,不能出游。

  二十一日还是被雨阻拦,不能出游。

  二十二日早上仍然是淫雨霏霏的天气,将近中午才晴开。洗脏衣服,又缝补衣服。下午从州城东门进城,仍旧从南门出城,去南门外的两座桥上,观看鲁彝河。询问当地人,才知道鲁彝河发源于西边的白蜡山麓龙潭,并且往东流入地穴。返回城时进入南门,从城墙上走,抵达西门。眺望白蜡山麓,相距仅有三里,山麓外有一层土冈围着,鲁彝河的上源,就是从白蜡山麓穿过洞穴,然后从西边流出来。稍微向北,就往东转经过北门。北门西北边有磨盘山屹立,磨盘山是从州城过来的山脉。城东北隅汇聚着一塘水,水塘下面才有稻田,稻田就与城东门接壤。州城的地形是东西长而南北狭窄。二十三日早晨起床,阴云遍布四方。饭后启程。其街道向北伸去,居民很多。一里,走出北关门,有岔道直直往北越过山岭,是去发郎的路,其岭起自西部磨盘山,然后转向东延伸;去板桥的大路,从岭南往东。转朝东北走十里,有村寨坐落在北面山下,名发近德。这里南面敞开大坞,西南是白蜡山,东南是大堡营山。大堡营山南部,一支山脉朝西转,突起一座峰,奇特地耸立在村庄南面,是正中间的案山。其南有石峰参差不齐地遥遥耸列,是以前过兴哆哆时所看到的东南部之山。又往东走,多次遇到向南流的小河,渡过这些小河。往东走五里,有座高高的石峰耸立在关口。北部是磨盘山转东延伸的山脉,南部是大堡营山诸多的石峰,南北会合形成峡谷,而石峰矗立其中,如同猛虎蹲着一般。顺着石峰东南侧行走,南部石山高耸,成行成队地向南伸去,而道路逐渐向东北上。走五里出到当关石峰东面,其东边有石头奇特地耸立着,石头上部呈现出斜斜的腾飞之势,这是金鸡山,就是所说的“金鸡独立”。又往东走一里,南边小峰下有一个洞,这时又下起阵雨,进洞躲雨,吃饭。又往东走三里,朝东攀登峡脊。这脊是磨盘山往东走向的山脉,延伸到这里后又向南伸过去,成为大堡营东边的山。一里,翻越到脊东面,其上有岔路向南去,不知通到哪一个彝寨。脊东圆形的洼地形成山坞,有条小溪从北边流来,注入东南边的山坞中,田里种满稻禾。有数户人家靠在北峰下居住,地名叫没奈德。东边山峰下有两重古殿,这时雨势来得很猛,赶忙过去避了很久的雨。于是随着小溪进入东南峡谷,峡谷很窄,路往下走,两旁的山势,觉得就耸立在人面前。往东在峡谷中走了二里,有股水从峡谷南面的洞穴流出,和峡中的溪水一齐向东流去。又走一里,有道小石桥横跨溪流,过桥。从溪水南岸往东走,一里,溪水往北注入峡谷,道路往东翻越山冈。走了一里多,有山坞从西北延伸过来,绕向南,坞中土地肥沃,庄稼茂盛,村落高高低低。往东二里,有数十家人居住在道路两旁,名山马彝,也是重山中的一个村寨。从这里又往东北走一里,石峰高耸横贯,越过南坡,抵达石峰下。又往东南走了一里,山坞中有池塘,五六家人沿着山坞居住,名挨泽村。又往东北走二里,到三板桥。数家人靠着山冈居住,其桥还在冈下。这时雷雨突然来临,于是就在冈头的上寨住宿。

  二十四日主人很早做好了饭,我们天刚亮就出发了。雨色霏霏,道路特别地滑。下完坡后有小石桥,桥下的水流也不大,从西向东流,是从西北的石洞流出,然后又流入东北的洞中。其桥不是木板而是石头,但仍然沿用原来的桥名。过桥往南又经过一个村寨,于是往东从坡上行。二里,有岔道横在峡谷前:朝东北去的,是进村寨的路;一直朝东去的,是大路,我顺大路走。径直往东一里,登上山冈。冈北有山坞在北部大山下,是村寨所在之处,坞中有茂盛的庄稼。冈南小石峰排排立在冈头,从东往西走向,于是与北部山环形对峙,形成峡谷。进入峡谷,往东走四里,越过山梁朝北上,半里进入山坳?山坳北边四座山峰环连在一起,其中有平坞,穿过平坞往北走,西边的山峰特别高大。往北走半里,又穿山坳半里,再从峡谷中上一里,一直抵达北边的巨峰下。其峰高耸横贯,陡峭如削,像座屏风堵在北面。巨峰西边有深陷的山坞往北延伸,坞中著沟深、雾气浓,看上去昏暗幽远。道路顺巨峰南面朝东转,巨峰便和南边的山峰凑成很窄的峡谷。穿越窄缝往东走半里,其东部四周群山簇拥,山峰高耸,山谷狭窄,丛林密密层层复盖,也是幽静险要的境地。于是顺着南峰东面,往南走进山坞,半里,往东南上。半里,越过冈脊往东走,冈东有山坞往东延伸,道路顺着冈头往南走。一里,又走出南坳。其坳东西两边的山峰,顺着冈脊耸起,路从其侧出去,又往东面走。三里,才稍稍下坡就又往上走。从此道路上下曲折,大多顺北岭走,北岭和南山相对成坞。走六里,道路顺着山坞向东走。又五里,逐渐往上越过山坳,南北走向的峡谷方才开阔。再往东绕着北岭南面走了三里,才看到路旁有余下的木柴和灰烬,知道是途中烧火做饭的地方。从这里往东下一里到峡谷,开始有石头路,曲折连绵往南伸去。平缓地朝下走了二里,低头看到南边的山坞很深。顺着北岭向东走一里,忽然听到沸腾的溪水声。又往南下,抵达坞中,一股溪水从东向西流,有石桥横跨溪_匕溪中的水量颇大,水流很急。环顾四周,群山环绕,峡谷密闭,丝毫没有一点缝隙,不知道溪水从东北什么地方流来,也不知道向西南什么地方流去,想来也都是从洞穴中流出、流进。想等候行人询问,因而坐在桥上吃饭。

  很久都没有人路过,于是过桥往南走。抬头看见桥南有小路顺着山峰直上,有大路沿溪水往东上。时逢溪水涨得淹没了道路,便顺南峰之麓攀行。回想从金鸡山开始往东上,一路上上的时候多,而下的时候几乎没有,这股溪水虽然在坞中流,仍然是山巅之水。往东一里,顺着南峰东麓走,再转向南走。隔着山坞向东眺望,溪水从东北峡谷中破崖而出,峡内非常狭窄。道路离开溪流往南走,半里,又顺着南峰南麓,向西转入山坞。一里,走完山坞,于是朝西上岭。一里,翻越岭头,就看见有路从北边伸过来。两条路合并顺着岭上往南去;仲过来的路就是桥南顺着山峰直上,又翻越高岭后下来的小路,比所走的大路直。顺着岭往南走,往西俯视,山坞很深,而且鲁沟密集,山泉沸腾,还是分辨不出泉水往什么地方流。又往南走二里,向东转,顺着北岭南崖往东走,也和南山在山下对夹成山坞,往下看坞深沟密,和西坞相同。往东走五里,其坞渐渐和西坞合并,才知道山从东边绕,坞则往西边伸下去。又往东翻越山冈,往东北走一里,翻过一道山脊,其脊东西走向。顺着山脊往东又上岭,一里,则岭东有南北走向的山坞。于是转北顺着西山从坞边走,一里,走完山坞。沿着山坞北端平转,越过东岭往东走,一共二里,有数家人居住在路北坡上,这里叫界头寨,因为罗平州所辖村落东边到这里为止。又往东在冈上走了两里,再攀登山岭一里,越过山岭向东走,于是有深谷往下陷落,只听到水声汹涌,但看不到水流。从岭上转向朝南走,往东俯瞰东部山麓,石头悬空,崖壁陡峭,不时地从松梢竹影中突显出来,却不知道所行走的西部山下,其崖壁更加高耸。往南行一里,开始沿着崖壁南下。又走一里,抬头看见道路西边的山峰,也变成弯形的悬崖峭壁,极尽陡峻的气势。从这里俯视东边崖壁下面,江流弯转曲折,朝西南破壁而去;江对面有两三间茅草房,背靠悬崖而坐。于是朝东顺着石阶一直下,一里,看江水离得很近,但仍然没有走到。转朝北走,才看见西部的山崖高高矗立,直插云天,和东部山崖隔江对峙。西崖是上下两层,刚才在上层行走,只看得到上层崖壁而不能看见下层,也下不到江边,所以必须迂回绕向南,才得以顺着石阶走。往北经过矗立的西崖朝下走半里,崖下濒临江流,江水急涌破崖,水势犹如万马奔腾,大概是正值江水暴涨的季节。这条江发源于师宗州西南龙扩北面,汇聚陆凉州各条河流后形成蛇场河,流经龙甸和罗平旧州,于是往东北流到伊泽,流过束龙山后,转朝东南流到这里,立即往西南流入峡谷,又流二百里后在八达彝寨汇入盘江。

  罗平州、普安州以这条江为界,这条江也就成为滇东、黔西的分界线。江东岸有舟,我频频呼唤,没有一个人出来摆渡。夭快黑时雨停了,才有一个人出来说:“江水上涨,很难渡江,需要好几个人划船才行。”这不过是乘我急于过江而勒索钱财的计谋罢了。又过一阵,才有五个人划着船过来,又不划到岸边,却让一个人淌水上岸,索要钱财填平欲壑后,才用船载人,天已经全黑了。雨又下了起来,乘船横穿江流东渡,上岸后走进旅店。店主人外出,他的妻子狡黯而凶恶,看到划渡船的人乘我所急索取盈利,也就加信地效仿,先索要钱,然后才给饭吃,饭菜又坏又少,而且轻慢我,和那些年青人押昵并嘲笑我年老。这妇人心术不正,手段毒辣,必定是冯文所所记载的地羊寨中的那一类人,幸亏我年老,不被她看中!

  江底寨是锣锣寨,只有这一家旅店是汉人开的。这里的人都不善良,例如锣锣要挟渡江人,汉族妇女勒索旅客,都是南中地区其他少数民族聚居地所没有过的事。这地方隶属于步雄,是普安州十二营长官司的辖地。步雄的首领姓龙。据当地人说:“龙土司的权力现在被侬姓的夺了。”步雄的地界,东边到黄草坝有二十里,西边到这条江边有六十里,南边到河格,为广南府界,有一百多里,北边到所属的十二营长官司边界也不会少于三四十里,也是平坝中的一个小城镇。

  滇游日记原文及翻译 篇3

  【原文】

  初十日晨起,问沈翁,犹未归。兰宗具饭,更作饼食。

  余取纸为狮林四奇诗畀之。

  水帘、翠壁、侧树、灵泉。见顾仆不至,余疑而问之。兰宗曰:“彼知君即下,何以复上?”而余心犹怏怏不释,待沈翁不至,即辞兰宗下。才下,见一僧仓皇至,兰宗尚随行,讯其来何以故。曰:“悉檀长老命来候相公者。”余知仆逋bū逃亡矣。再讯之。曰:“长老见尊使负包囊往大理,询和光,疑其未奉相公命,故使余来告。”余固知其逃也,非往大理也。遂别兰宗,同僧亟下。五里,过兰那寺前幻住庵东,又下三里,过东西两涧会处,抵悉檀,已午。

  启箧而现,所有尽去。体极、弘辨欲为余急发二寺僧往追,余止之,谓:“追或不能及。及亦不能强之必来。亦听其去而已矣。”但离乡三载,一主一仆,形影相依,一旦弃余于万里之外,何其忍也!

  十一日余心忡忡。

  体极恐余忧悴cuí忧伤,命其侄并纯白陪余散行藏经楼诸处。有圆通庵僧妙行者,阅《藏》楼前,瀹茗设果。

  纯白以象黄数珠即今珠见示。

  象黄者,牛黄、狗宝之类,生象肚上,大如白果,最大者如桃,缀肚四旁,取得之,乘其软以水浸之,制为数珠,色黄白如舍利,坚刚亦如之,举物莫能碎之矣。出自小西天即今印度,彼处亦甚重之,惟以制佛珠,不他用也。又云,象之极大而肥者乃有之,百千中不能得一,其象亦象中之王也。坐楼前池上征迦叶事,取《藏经》中与鸡山相涉者,摘一二段录之。始知《经》言“迦叶守衣入定,有四石山来合”,即其事也,亦未尝有鸡足名。又知迦叶亦有三,惟迦叶波名为摩诃迦叶。

  “摩诃”,大也,余皆小迦叶耳。

  是晚,鹤庆史仲自省来。史乃公子,省试下第未通过归,登山自遣。

  十二日妙行来,约余往游华严,谓华严有老僧野池,乃月轮之徒,不可不一晤,向以坐关龛中,以未接颜色为怅。

  昔余以岁首过华严,其徒俱出,无从物色。余时时悼月公无后,至是而知尚有人,亟饭而行。和光亦从。西一里,逾东中界溪,即为迎祥寺,于是涉中支界矣。又一里余,南逾锁水阁下流水登坡,于是涉中支脊矣。西北溯脊一里,过息阴轩。又循瀑布上流,西北行里余,渡北来之溪,于是去中支涉西支界矣。又北里余,西涉一峡溪,再上一西来小支之嘴,登之西北行。一里,又西度亭桥,桥下水为华严前界水,上下俱有桥,而此其下流之渡桥。内峡中有池一圆,近流水而不混,亦龙潭类也。由溪南向西北行,于是涉西支脊矣。半里,乃入华严寺。寺东向,踞西支大脊之北,创自月潭,以其为南京人,又称为南京庵。至月轮而光大之,为鸡山首刹,慈圣太后赐《藏》贮之。后毁于火,野池复建,规模虽存,而《法藏》不可复矣。野池年七十余,历侍山中诸名宿,今老而不忘先德,以少未参学,掩关静阅,孜孜不倦,亦可取也。

  闻余有修葺《鸡山志》之意,以所录《清凉通传》假余,其意亦善。

  下午将别,史君闻余在,亦追随至。

  余恐归途已晚,遂别之,从别路先返,以史有舆骑也。

  出寺,西北由上流渡桥,四里,连东北逾三涧,而至其东界之支,即圣峰、燃灯之支垂也。又一里,东下至其尽处,有寺中悬,是为天竺寺。其北涧自仰高亭峡中下,其南涧又从西支东谷屡坠而下者,夹圣峰之支,东尽于此。王十岳《游纪》以圣峰为中支,误矣。由其垂度北峡小桥,于是又涉中支之西界。循北麓而东,半里,两过南下小水,乃首传寺前左右流也。其南峡中始辟为畦,有庐中央,是为大觉菜圃。

  从其左北转,半里,逾支脊,连横过法华、千佛、灵源三庵,是皆中脊下垂处。半里,北逾锁水阁下流,即大觉寺矣,仍东随大路一里,过西竺寺前,上圆通庵,观“灯笼花树”。其树叶细如豆瓣,根大如匏瓠,花开大如山茱萸,中红而尖,蒂俱绿,似灯垂垂。余从永昌刘馆见其树,末见其花也。此庵为妙行旧居,留瀹茗乃去。一里,由迎祥寺北渡涧,仍去中界而入东支界。溯水而北,过龙泉庵、五华庵。五华今名小龙潭,乃悉檀大龙潭之上流。大龙潭已涸为深壑,乃小龙潭犹汇为下流。余屡欲探之,至是强二僧索之五华后坡。见水流淙淙,分注悉檀右,而坡道上跻,不见其处。二僧以日暮劝返,比还,寺门且闭矣。

  是夜,与史君对谈复吾斋头。史君留心渊岳,谈大脊自其郡西金凤哨岭南过海东,自五龙坝、水目寺、水盘铺,过易门、昆阳之南,而包省会者,甚悉。且言九鼎山前梁王山西腋之溪,乃直南而下白崖、迷渡者,其溪名山溪。后人分凿其峡,引之洱海,则此溪又一水两分矣。果尔,则清华洞之脉,又自梁王东转南下,而今凿断之者。余初谓其脊自九鼎西坠,若果有南下白崖之溪,则前之所拟,不大误战?目前之脉,经杖履之下如此,故知讲求不可乏人也。史君谓生平好搜访山脉,每被人晒shěn,讥笑,不敢语人,邂逅遇余,其心大快。然余亦搜访此脊,几四十年,至此而后尽,又至此而遇一同心者,亦奇矣。夜月甚明,碧宇如洗,心骨俱彻!

  十三日史君为悉檀书巨扁同“匾”,盖此君夙以临池书法擅名者,而诗亦不俗。

  复相与剧谈。

  既午,舆人催就道,史恳余同游九重崖,横狮林、旃擅而西,宿罗汉壁,明日同一登绝顶作别。余从之。遂由悉檀东上坡,半里,过天池静室,六里而过河南止足师静室。更北上里余,直蹑危崖下,是为德充静室。德充为复吾高足,复吾与史君有乡曲之好,故令其徒引游此室,而自从西路上罗汉壁,具饭于西来寺,以为下榻地。

  此室当九重崖之中,为九重崖最高处,室乃新构而洁,其后危岩之半,有洞中悬,可缘木而上。余昔闻之,不意追随,首及于此。余仰眺丛木森霄,其上似有洞门仿佛。时史君方停憩不前,余即蹑险以登。初虽无径,既得引水之木,随之西行,半里,又仰眺洞当在上,复蹑险以登。初亦无径,半里,既抵岩下,见一木倚崖直立,少斫级痕以受趾,遂揉róu攀援木升崖。

  凡数悬其级,始及木端,而石级亦如之,皆危甚。

  足之力半寄于手,手之力亦半无所寄,所谓凭虚御风,而实凭无所凭,御无所御也。洞门正南向,上下皆削壁,中嵌一门,高丈五,阔与深亦如之,而旁无余隙。中有水自顶飞洒,贮之可供一人餐,憩之亦仅受一人榻,第无余隙,恐不免风雨之逼。然临之无前,近则香木坪之岭已伏于下,远则五龙坝之障正横于南,排沙、观音箐诸山层层中错,各献其底里深藏不易显现的地方而无余蕴焉。

  久之,闻室中呼声,乃下。又随引水木而东过一栈,观水所出处,乃一巨石下。甫出,即刳木引之西注,此最上层之水也;其下一二丈,又出一水,则复吾之徒引入静室;其下又出一水,则一衲轩引之。连出三级,皆一峡坳,虽穴异而脉必潜通,其旁分而支引者,举岩中皆藉之矣。

  既下室中,啜茶果,复继以饼饵,乃随下层引水之木,西一里入一衲轩。延眺久之,又茶而行。西一里,过向所从登顶之坡。横而西,路渐隘,或盘坡嘴,或过峡坳,皆乱砾垂脊,而中无滴水,故其地不能结庐,遂成莽径。二里余,峡拗中有一巨木,横偃若桥。又西二里,乃践坡转嘴而上,过野愚静室。又半里,上至白云静室。白云固留,以日暮而去,白云随过体极静室而别。西半里,过一宗静室。傍水又蹑坡半里,逾望台南突之脊,于是瞑色已来,月光渐耀。

  里余,两过望台西坳之水,又一里,南盘旃檀岭,乃西过罗汉壁东垂,皆乘月而行也。又稍盘嘴而上半里,是为慧心静室,此幻空碧云寺前南突之坡也。

  余昔与慧心别于会灯寺,访之不值,今已半载余,乃乘月叩扉。出茗酌于月下,甚适。此地去复吾先期下榻处尚三里,而由此西下度管,暗不可行,慧心乃曳杖为指迷。半里,度而上,又半里,登坡,与碧云大路合,见月复如前,慧心乃别去。又西一里,过一静室,乃盘嘴北向蹑坡,则复吾使人遍呼山头矣。又一里,入西来寺。寺僧明空他出,其弟三空,余向所就餐者,闻之,自其静庐来迎。

  复吾知吾辈喜粥,为炊粥以供。久不得此,且当行陟之后,吸之明月之中,不啻仙掌金茎矣。

  十四日三空先具小食,馒后继以黄黍之糕,乃小米所蒸,而柔软更胜于糯粉者。乳酪、椒油、葼油、梅醋,杂沓而陈,不丰而有风致。盖史君乃厥兄明空有约而来。

  【译文】

  初十日早晨起床,打听沈翁,仍未归来。兰宗备好饭,另外做饼子来吃了。我取来纸作了狮子林四奇诗送给他。〔水帘、翠壁、侧树、灵泉四奇。〕见顾仆不到,我疑心去查问他。兰宗说:“他知道先生就要下去,为何再上来?'’可我心里仍然快快不乐放不下心,等不到沈翁,立即辞别兰宗下山。才下走,见一个和尚仓皇来到。兰宗还随行,询问他来是为什么事。说:“悉檀寺的长老命令前来迎候相公的。”我心知仆人逃走了。再次询问和尚,他说:“长老见贵使背着包袱前去大理,询问和光,怀疑他未奉相公的命令,因而派我来报告。”我本来就知道他逃跑了,不是去大理。于是告别兰宗,同和尚急忙下山。五里,经过兰那寺前幻住庵东边,又下走三里,经过东西两条山涧会合之处,抵达悉檀寺,已是中午。打开箱子来看,所有东西全都不见了。体极、弘辨打算为我急速派遣两个寺中的僧人去追,我止住了他们,说道:“追或许追不上。追上他也不能强迫他一定回来。也只能听任他离开而已了。”只是离开家乡三年,一主一仆,形影相依,一旦在万里之外抛弃了我,为何这样狠心呀!十一日我忧心忡仲。体极担心我忧伤,命令他侄子及纯白陪我到藏经楼诸处散步。有个圆通庵的僧人妙行,在藏经楼前读经,烹茶布果。纯白把象黄念珠给我看。〔象黄这种东西,是牛黄、狗宝之类,生在大象肚子上,大处如同白果,最大的如像桃子,连缀在肚子四旁,取到它后,乘它软时用水浸泡,制成念珠,颜色黄中带白如像舍利子,坚硬也如舍利子一样,举起重物不能砸碎它。出自于小西天,那地方也十分看重它,只用来制造佛珠,不作其他用途。又说,极大而肥壮的象才有象黄,千百头中不能找到一头,那象也算是象中之王了。〕坐在楼前的水池上访询逛叶的事迹,取来藏经楼中与鸡足山相关的书,摘取一二段把它们抄录下来,这才知道佛经所说的“迎叶守护佛衣坐禅,有四座石山飞来合拢”,就是这里的事了,也未曾有鸡足山的名字。又知道迎叶也有三个,只有迎叶波名字是摩诃迎叶。“摩诃”,是大的意思,其余全是小迎叶而已。这天晚上,鹤庆史仲文恰好从省城来。〔姓史的是位公子,省城应试落第归来,登山自我排遣。〕

  十二日妙行来,约我去游华严寺,说是华严寺有位老和尚野池,是月轮的徒弟,不可不见一面,从前因为在关闭的佛盒中坐禅,所以未能接近他的容貌,为之帐恨。从前我在岁首路过华严寺,他的徒弟全外出了,无法找到。我时时悲伤月轮公无后人,到此时才知道还有人,急忙吃完饭上路。和光也跟随去。往西一里,越过东面支峰与中间支峰分界的溪水,就是迎祥寺,从这里起进入巾间支峰界内了。又走一里多,向南越过锁水阁下游的溪水登坡,于是到了中间支峰的山脊上了。往西北溯山脊行一里,路过息阴轩。又沿瀑布的上游,往西北行一里多,渡过北来的溪流,在这里离开中间的支峰进入西面支峰界内了。又向北一里多,往西涉过一条峡谷中的溪水,再上登一条西来小支脉的山嘴,登上它后往西北行。一里,又向西越过一座亭桥,桥下的水是华严寺前面分界的水流,上下游都有桥,而此处是渡过它下游的`桥。桥内峡中有一个圆形水池,接近流水却不相混,也是龙潭一类。由溪南向西北行,于是跋涉西面支峰的山脊了。半里,便进入华严寺。寺院向东,高踞在西面支峰主脊的北面,创始于月潭,由于他是南京人,又称为南京庵。到月轮扩大了它,成为鸡足山的首要佛寺,慈圣太后赐给《藏经》贮藏在寺中。后来毁于火灾,野池重新修建,规模虽然保存下来,但《法藏》不可恢复了。野池年龄七十多岁,逐一伺候过山中有名望的前辈,如今老来不忘先人的功德,因为少年时未探究过学间,掩上门门静心读书,孜孜不倦,也是值得赞许。听说我有修撰《鸡足山志》的意图,把所抄录的《清凉通传》借给我,他的用意也很好。下午即将告别,史君听说我在这里,也追随而来。我担心归去途中已太晚,于是辞别野池,从别的路先返回去,因为史君有轿子、坐骑。

  出寺后,往西北由上游过桥,四里,接连向东北越过三条山涧,然后来到那东面的支峰,这就是圣峰燃灯寺下垂的支峰了。又走一里,向东下到它的尽头处,有寺院悬在中央,这是天竺寺。它北边的山涧自仰高亭的峡中流下来,它南边的山涧又是从西面支峰东边的山谷屡次坠落下流的,夹住圣峰的支脉,东边在此到了尽头。《王十岳游纪》把圣峰作为中间的支峰,错了。由它的下垂处越过北峡中的小桥,于是又进入中间支峰的西界。沿北麓往东走,半里,两次跨过南下的小溪,是首传寺前方左右两侧的溪流。它南边峡中开始开垦为田地,有房屋在中央,这是大觉寺的菜园。从它左边向北转,半里,越过支峰的山脊,一连横着走过法华庵、千佛庵、灵源庵三座寺庵,这里全是中间的山脊下垂之处。半里,向北越过锁水阁的下游,就到大觉寺了。仍往东顺大路走一里,经过西竺寺前,登上圆通庵,观赏灯笼花树。这种树的树叶细如豆瓣,树根大如葫芦,花开大如山茱英,中间红但花尖花蒂全是绿色的,似灯笼样低低下垂着。我在永昌刘家书馆见过这种树,未见过它的花。此庵是妙行的旧居,留下烹茶喝后才离开。一里,由迎祥寺北边渡过山涧,仍离开中间支峰的界内进入东面支峰界内。溯涧水往北走,经过龙泉庵、五华庵。五华庵如今名叫小龙潭,是悉檀寺大龙潭的上游,大龙潭已干涸为深壑,小龙潭竟然仍积着水往下流。我多次想去探寻它,到此时强迫二位僧人到五华庵的后坡去找它。只见水流涂涂,分散注入悉檀寺右侧,可沿坡上的路上登,不见它所在之处。二位僧人用天晚劝我返回去,等回来时,寺门将要关闭了。

  这天夜里,在复吾的书斋与史君交谈。史君留心山川,谈起大山脊自他府中西境金凤哨岭往南经过洱海东面,自五龙坝、水目寺、水盘铺,经过易门县、昆阳州的南部,而后包围省会的山脉,非常熟悉。并且说到九鼎山前梁王山西侧的溪流,是一起往南下流到白崖站、迷渡的,此溪名叫山溪。后代人分流凿断它流经的山峡,把它引进洱海,那么此溪又是一条溪水分为两条支流了。果然这样,那清华洞的山脉,又自梁王山东边转向南下延,是今天凿断之处。我当初认为那条山脊自九鼎山往西下坠,如果有往南下流到白崖站的溪流,那么从前我估量的,不大错了!眼前的山脉,经我扶杖漫游之下还如此,因而真不可缺少议论探究的人呀!史君说起生平喜爱搜寻访求山脉,每每被人讥笑,不敢告诉人,邂逅间遇上我,他的心里非常痛快。不过我也搜寻访求此条山脊,几乎四十年,到此时才完结,又到此地然后才遇见一个同心的人,也是奇迹呀!夜间月亮十分明亮,澄碧的天宇如洗涤过一般,心骨全都明彻透了!

  十三日史君为悉檀寺写了巨匾,原来这位先生是向来以擅长书法出名的人,而且诗也不俗。再次互相畅谈。午后,轿夫催着上路,姓史的恳切邀请我一同去游九重崖,向西横过狮子林、旎檀林,住宿在罗汉壁,明天一同登一次绝顶告别。我听从了他。于是由悉檀寺东边上坡,半里,经过天池的静室,六里后经过河南止足禅师的静室。再向北上走一里多,一直踩着危崖下走,这是德充的静室。德充是复吾的高足弟子,复吾与史君有乡亲的情谊,所以命令他徒弟领路来游此处静室,然后自此从西路上罗汉壁,在西来寺备好饭菜,用为住宿之地。

  此处静室正当九重崖的中心,是九重崖的最高处,静室是新建的而且整洁,它后方危崖的半中腰,有山洞悬在中央,可以沿着树上登。我从前听说过它,不料跟随别人游山,首先到达此地。我仰面眺望,丛林森森入云霄,山崖上仿佛像有洞口。此时史君正好停下休息不再前走,我立即踏着险阻上登。最初虽然没有路径,遇到引水的木槽后,顺着它往西行,半里,又仰面眺望,山洞应当在上方,又踏着险阻上登。起初也没有路径,半里,抵达危崖下后,见一棵树紧靠危崖直立,稍微有砍凿过台阶的痕迹以便承受脚掌,于是攀着树枝上登危崖。一共悬空越过几层树枝,才到达树梢,而石崖上的台阶也如此,全危险极了。脚的力量一半寄托在手上,手的力量也是一半无所寄托,这是所谓的凭靠虚空驾御山风了,可实际上凭靠又无所凭靠,驾御也无所驾御。洞口向正南,上下全是陡削的石壁,中间嵌入一个洞口,高一丈五,宽处与深处也如此,可四旁没有其余的缝隙。洞中有水从洞顶飞洒下来,把水贮存起来可供一个人饮用,在这里憩息也仅能放下一个人的床,只是没有其余的空隙,恐怕免不了风雨的逼迫了。不过在洞内临眺一望无际,近处是香木抨的山岭已低伏在下方,远处则是五龙坝的山峰正横在南面,排沙、观音著诸山层层交错在中间,各自呈献出它们深藏的地方而没有剩下的深奥之处了。很久,听见静室中的呼叫声,这才下来。又顺着引水的木槽往东走过一处栈道,观看泉水流出之处,是在一块巨石下。刚流出来,就用挖空的树把水引向西流,这是最上层的水;它下方一二丈,又涌出一处泉水,复吾的徒弟把水引入静室;它的下边又涌出一处泉水,一袖轩把水引去。一连涌出三层,全在一个峡坳中,虽然泉眼的位置不同可脉胳必定暗中相通,那往旁边分支引流的水,是整座山崖之中全仰仗的。

  下到静室中后,吃了茶水果子,又继之以糕饼,于是顺着下层引水的木槽,向西一里进入一钠轩。抬头眺望了很久,文喝了茶上路。往西一里,经过先前来时登顶的山坡。横向西,路渐变窄,有时绕过坡嘴,有时走过峡坳,全是乱石块垂下山脊,峡中没有滴水,所以这个地方不能建屋,便成了满是草丛的小径。二里多,峡坳中有一棵巨树,横倒着好似桥梁。又向西二里,便踏着山坡绕着山嘴上登,经过野愚的静室。又走半里,上到白云的静室。白云坚决挽留,由于天晚便离开了,白云跟着走过体极的静室才告别。往西半里,经过一宗的静室。傍着水流又爬坡半里,越过望台向南突的山脊,到这里暮色已经来临,月光渐渐照耀起来。一里多,两次越过望台西面山坳的水流,又走一里,向南绕过旎檀岭,于是往西走过罗汉壁的东垂,都是乘着月色前行的。又慢慢绕过山嘴上走半里,这是慧心的静室,此地是幻空碧云寺前往南突的山坡。我从前与慧心在会灯寺分别,拜访他没遇上,至今已是半年多,于是乘着月光叩开门。慧心拿出茶在月光下饮,十分适意。此地离复吾事先约定的住宿处还有三里,可由此向西下走越过山著,黑得不能走,慧心于是拖着手杖为我指点迷途。半里,横越而上,又走半里,登坡,与碧云寺来的大路会合,见月光又如先前一样,慧心这才告别离去。又一里,路过一处静室,就绕着山嘴向北登坡,就见复吾派人在山头遍处呼叫了。又一里,进入西来寺。寺中僧人明空出门去其他地方,他的弟子三空,是从前我们一起就餐的人,听见声音,从他的静室出来迎接。复吾知道我们这帮人喜欢喝粥,为此煮了粥献上来。很久没吃到过此等东西,况且正当行走上登之后,在明月之夜喝到,如同仙掌金茎一般。

  十四日三空先准备了小吃,馒头之后是黄黍做的糕,是用小米蒸制的,但柔软更胜过糯米粉做的。乳酪、辣椒油、鸡萝油、梅子醋,杂乱地陈放着,不丰盛但颇有风味。原来史君是与他的师兄明空有约而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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