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中的夏天
蝉鸣、绿茵、蜻蜓、溪流,蒲扇与西瓜,开得深深浅浅的花,合着一个极长的仿佛讲不完的故事一样的白日,便构成了我记忆中的夏天。而记忆中的夏天,亦是理想的夏天。
城中的家,是极洁净的,没有蚊虫叮咬,没有烈日曝晒,窝在沙发里,裹着凉被吹空调,面前是电视与零食。在窗外喧嚣蝉鸣里,我通常是睡完一个懒洋洋的午觉,再不停转换电视台直至黄昏日暮,不知今夕何夕。然而这实在算不上真正的夏天,我知道,真正的夏天,藏在乡下老家的晚风里。
到底还需要收拾行囊,回到小村,那里总有奶奶的守望。每当到了家去,奶奶的笑容逐渐加深,她一定很喜欢夏天。于是,我在她手中摇动的扇里,感知到夏天的第一抹清凉。
鸟鸣与蝉鸣的交替,响彻整个白昼。到了夜晚,漫天的星辰当中缀着一轮硕大明亮的圆月,皎洁的月色让人联想到遥远的神话。凉风牵动衣袂,我们吃完最后一块西瓜,拍着肚皮,说着闲话。小孩子们在院里快乐嬉闹,狗也跟着撒欢,猫懒散地穿梭于杏树枝桠间,灯光下冲撞着一只只的蛾,远处,蛙声一片……家人闲坐,灯火可亲,对我而言,夏天,最是人间好时节。
我喜欢夏日的清晨,跟着姑姑去田地。太阳未出,草木生露,绿意盎然,勃勃生机。群雀啁啾,婉转悠扬,我不知道那些鸟儿的名字,而同万物一起被滋润于新生的阳光中。在这世界的角落,天空中总有最大密度的蓝色,人群中总有朴素地幸福着的我们。
总会相约去河边。冬季感受它的寂寞,夏天却领会它的给予。我们戴了帽子,穿了凉鞋,手中提着水桶,下水摸螺。三五成群,一路笑语欢声。总能看见浸于清凉水中的牛,温驯地低头吃着水草;也总会看见成群结队的羊,悠闲自在地奔跑。夕阳透过繁茂林丛,浸撒河边,金色的光像一首动听的乐曲,整个画面看起来又似一首优美的诗。我记得桥下的我们,桥上走过的行人,与西边天幕似乎永不下落的太阳;我记得在岸边的绿草从中,我与正在孕育新生命的童年玩伴相拥,而很多年前的一个夏日,她带着我沿河穿过一片片树林,一块块田地,走了很远很远……
再早些,我更追慕那有戏班的夏天。就在邻村,需渡了河去。人群熙攘,接踵摩肩,故自发成了集。老人于台下观戏,孩童穿梭于吃食之中,咿咿呀呀的戏腔回荡在晴空底下。人们仿佛过节般的一个个喜气洋洋,太阳强烈,水波温柔,是日头也挡不住的繁盛热闹。
……
记忆中的夏天,是一个个悠长假日,那时候的天永远湛蓝,水永远清澈,我们似是永远快乐。而如今,我成了时光的追忆者,在如约而至的新的夏天里,耳畔还回响着昔日盛夏的蝉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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