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三作文:那个人
昨天看了同学的一篇文章,回忆她的奶奶,她讨厌奶奶活着的时候,最后老人终于去了,那些怨恨瞬间消散,她回忆着参加葬礼,看到老人那张悲凉恐怖的脸,生前的恩恩怨怨都化作悲恸,没有什么比死亡更沉重。
看了之后,也想起了我的奶奶,一个我不愿提起的人,一个我憎恶又陌生的人。
清明,原本是万物生长的节气,送走寒冬,迎来万物生的春天,迎来一年的希望,同时又是人们扫墓悼念先人的日子。
她走了有七个年头了,如果没有爸爸带着,我连她的墓是哪个都搞不清楚,坟前应该是种了一株老柳树,为什么要移种柳树,也许是迷信吧,也许是传统。关于她,她还在的时候,我甚至不愿意叫她一声奶奶,这么多年遇见那么多老人,叫了陌生人那么多声奶奶,我甚至不愿意在她活着的时候叫她一声。不过也无所谓,反正她那么多儿孙,又不少我这一声吧。
她是哪一年开始瘫痪在床,我记不清了,也许是小学吧,也许更早。在我的记忆里,她几乎每天都是躺在床上的,因为中风说不清话,总是流口水,偶有太阳暖和的时候,她被人扶着出来走走。她的衣服总是有涎水印,屋子阴阴潮潮,看起来邋里邋遢,散发着霉味,回去的时候我只站在门口远远的看她一眼,客气的说上一句话便走了。是的,我嫌弃她,行动不便又邋遢的老人,我想在哪里都是被嫌弃的吧。
她和爸爸的爸爸是重男轻女的,是啊,什么时代了还有这思想。但是,确实如此,在农村,老人们总是重男轻女的好像只有男人可以继承家业传承香火,女儿总是要嫁出去的,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,女儿像是家里寄养的客人。
我自然是被轻视的,在记忆里,她没有疼过我,她不像大家所熟悉的奶奶那样,抱我疼我,没有给我糖,没有给我做可口的饭菜,没有贴心的亲亲我。我和她,没有交集,因此没有感情,我唯一知道的是妈妈说她曾给我做过一件小棉袄,但是太小了穿不了。我们没有感情,我自然不愿和她亲近,后来她又一直躺在床上,我更甚不愿叫她一声。
听说,她年轻的时候是个特别利索又有力气的女人,做起农活来,丝毫不比男人差,走起路来风风火火,骂起人来嘴皮停不下。如果后来她没有中风,也许我可以见到她的风采。她年轻的时候不曾享过福,她的丈夫懒得不下地,她又有四儿一女,靠她一人把儿女拉扯大,我想她一定吃了不少苦。后来儿女们都成家了,她却瘫痪在床了,自此更无福享受,还要遭儿媳冷眼,儿女们也很少去看她。她的那个丈夫每天混迹在茶馆,早出晚归,中午有人给她做饭吃吗,有人给她翻身吗,有人给她按摩吗???倒是堂姐和弟弟们常去看她,因她总是把客人送的补品让他们拿去分了解馋。
初二那年,在秋天,她突然就走了。我知道时,并不觉得悲伤,觉得生老病死很是正常,走了也好,不再遭罪了。
回去参加丧葬,请的几个乐队在吹吹打打唱唱闹闹,萧瑟里热热闹闹的唱几嗓子。她穿着新的寿衣干干净净的躺在棺材里,叔伯们白衣白鞋跪在周围,我在外面静静坐着,远远看着棺材,蜡烛,纸灰,乐队唱着戏钻进我耳朵里,一边是沉闷的灵堂,一边是热闹的吹打,这才顿觉几分悲凉。
在西方,人们去世的时候,每个人都笑着参加葬礼,从他的出生,童年,成年,一一回忆,笑着祝福。现在,一边是唱戏的笑声,一边是低头哭着的叔伯婶母们,我该笑还是哭呢。我终是没勇气走进棺材去看她,人们不是说尸体是很恐怖的吗。
秋天,村里早上的空气凉凉的,有点逼人,她躺在里面会冷吗。不,我竟忘了她已经死了,死人是不知道冷暖的。
该祭奠的也祭完了,中午该出殡下葬了。
棺材上盖上了一条崭新的红布,由十几个年轻有气力人抬着,鞭炮声开了道,纸扎的房子被高举着,女人孩子哭起来,唢呐声凄凄吹着,长长的送葬队伍前进了。如果红布下的棺材换成红轿子,那应该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那天吧。
老人生命的灯火说燃烬就燃烬了,像一株夏天的麦子,一株秋天的黄豆,成熟了就等待收割,不会再贪恋阳光明媚,日子的绚丽。被岁月抽取了油脂的生命憔悴成一株面黄肌瘦的黑麦穗,被树木合成的棺木紧紧抱拢着,打发生命上路。在她最后的那段时间,她越来越瘦,干干瘦瘦,脸上颧骨突着,原来是油尽灯枯了。
在她走之后,每次过年,我们都会去她坟上烧点纸磕三个头。我在上学的这七年,不管在家还是外地,几乎不曾想起过她。有时候在街上,看着小女孩亲昵的叫着奶奶,我的心头会沉沉的,也许是羡慕也许是愧疚,我不曾善待过她。
死亡是最沉重的,生前的恩怨我都原谅你了,愿来生,我们可以善待彼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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